老爷爷明显患有阿尔兹海默症,能记起的事情有限。
但他却记得自己有老伴,需要他去寻找,这似乎已经成了他日常的习惯,就像是肚子饿要吃饭似的。
深深地刻在基因中,和记忆无关。
甚至于赵飞怀疑,是不是老爷爷自身也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当他发现自己不记得嬢嬢是谁的时候,他慌了。
他不知所措。
所以他每一天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嬢嬢。
他不记得嬢嬢是谁、在哪?
所以要去寻找,直至找到为止。
便形成了往复轮回般的日常。
什么样的爱情?才能让一个人就算不记得她是谁,不记得她在哪,甚至于忘记了她的声音,她的长相。
却仍然能分辨出,她就是自己的爱人?
也许是习惯。
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一根线,不管他们相隔天涯海角、分开多久、哪怕来世再见……
情依旧,心如故。
现在看,明显老爷爷还记得一个人。
那就是他的儿子。
记得要给儿子做手枪,记得儿子会放学回家,记得儿子要写作业……
赵飞此刻不想解释什么。
他只想让这位老爷爷知道,他的儿子的确回来了,让老爷爷期盼儿子归家的愿望,得以实现。
“我,我很喜欢。”
木制雕刻而成的手枪,巴掌大小,赵飞握在手中,像是小孩子般指着门外,嘴边发出‘啾啾啾’的声音。
“唉,不要乱打,先吃饭,一会吃完饭再出去玩。”
老爷爷欣慰的看着赵飞。
不断的给赵飞夹菜,自己却一口都没动。
这一幕,看的赵麦麦捂着嘴巴,强忍着不哭出声,生怕打扰了老爷爷,又忘了自己儿子回来了。
嬢嬢也是既感动又心疼,用枯瘦的手背擦拭着眼角的泪痕。
其实她第一眼看到赵飞的时候,就感觉赵飞和儿子长的很像,高大威武,俊朗不凡,但却不敢上去问。
她清楚自己认错了。
自己的孩子早就已经死了。
所以只能压下心中的思念,远远的望着。
但哪怕她再理智,还是幻想着真的是儿子回来了,他没有死,他就站在她面前,叫了他一声‘麻麻’。
所以她最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凑上去邀请赵飞二人来家里,甚至于当时心中已经有了被拒绝的准备。
告诉自己,死了,就是死了。
儿子没有回来。
幸运的是,赵飞二人答应了,她很开心,甚至于当时忍不住差点哭出声来。
但她只能忍着。
不敢去相认,也知道赵飞不是自己的儿子。
只要能和赵飞二人,吃顿饭、说说话就够了,不敢再有更多的奢求。
直到现在看到老头子那欣慰的笑容和亲切的语气,嬢嬢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
“嬢嬢,别哭了。”
赵麦麦抓着嬢嬢的手,安慰着:“我们吃饭,他们俩吃的那么香,再不吃一会就没了。”
“嬢嬢不哭,嬢嬢高兴。”
……
“最近长沙的风沙有点大,对不起,我要给爸妈打个电话。”
“这个狗东西真该死啊,你能想象我一個二百多斤重的三十岁大汉,躲在房间中嚎啕大哭是什么样吗?
老妈踹门而入的惊悚表情,我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家里的二舅姥爷,也是阿尔兹海默症,每当我去二舅姥爷家的时候,他总想扒我裤子,手指做出弹溜溜的样子……
我哭了。
澄清一下,不是疼,是感动,并决定如果二舅姥爷真想,没人的时候也不是不可以。”
“刚才在和女朋友看恐怖电影,没意思就瞄了眼直播,一时控制不住眼眶就湿润了,但现在女朋友说我看个恐怖电影竟然被吓哭了,胆子太小,要跟我分手怎么办?”
……
老爷爷吃完饭就去休息了,年纪大了睡得很早。
上层卧室。
嬢嬢一手握住赵飞,一手握住赵麦麦:“谢谢你们俩,帮我们二老圆了一个梦,你们年轻人啊也不要熬夜,早点休息。
现在时代好,你们争取多生几个娃,也让你们父母高兴高兴。”
“嬢嬢,您别乱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赵麦麦小脸红扑扑的,不好意思的解释着。
“嬢嬢懂,你不用解释。”
“嬢嬢,您孩子就没留下照片什么的,也让我见识下,我俩到底长的有多像。”赵飞环顾四周并未发现这个房间有照片什么的。
所以才有此问。
也算是给赵麦麦解个围,再说下去这小丫头就要把头埋到地里了。
“唉,小时候的照片倒是有,但是长大了之后幺儿就很少拍照了,说什么规定……”嬢嬢从床底下抽出来一个行李箱。
行李箱还有些重,赵飞上前帮忙才拿出来。
打开行李箱,里面有一套叠的板板正正的军装,还有几个军功章……
“这里面都是幺儿的遗物,我翻了很多遍,也没找到一张照片,你们看看吧,嬢嬢下楼了。”
“嬢嬢我扶着你下楼。”赵麦麦快步跟上。
赵飞看了看,发现行李箱中大多都是个人用品,还真就没什么照片之类的,不过最后他发现了一部手机。
里面很有可能存有对方的照片。
这时赵麦麦也回来了。
看着相册中的照片,眼睛一亮,再扭头看看赵飞,发现二者还真有相似的地方,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区别的。
赵飞有点太帅了,稍显文弱。
反之对方则一身正气,双目烔烔有神。
“哥……我突然间发现,有时候太帅了似乎也没那么好,娘们唧唧的。”
“嘿,我这暴脾气……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赵飞眼睛一瞪,抬手拍向赵麦麦的小脑袋,却在途中就不得不停下。
“咋的,你还敢打我啊,借你俩胆。”
赵麦麦冷哼一声,扭头就趴在了唯一一张木床上,闷哼哼的传出一句:“今晚我睡床,你自己重新找地方。”
嘴上这么说,心中却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松。
此刻赵麦麦的耳朵早已经竖了起来,毕竟房间中只有一张床,一想到两个人有可能要睡在一起,她就小鹿乱撞,紧张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