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莉回来的时候,他刚把面煮好。
雪忽然下得有些大,几乎跟他们刚来时差不多,她提议要不要把房顶的建筑块补上,当初刚从影业城离开的时候太赶,所以才整成这种露天的样子。
塞利安幼稚地说这样吃饭才很有氛围,他还特地把火炉点了起来,告诉对方这是雪夜必备的因素,别提对这景象有多满意了。
绮莉一脸痛苦的看了他几眼,最后还是拍了拍身上的雪,走过来坐到他身旁。
他把面捞出,凉了会后端过来,那人就在雪幕里,穿了件浅白色的衬衫,长发散着,样子美好得能把整个世界照亮。
塞利安又把调料递过去,就这么在旁边专心看她吃——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笑。但这情绪可控制不住。
绮莉慢吞吞喝了几口面汤,见他一直盯着,忍不住说道:“干嘛,你是要喂我吗?”
他怔了一下,把位置靠得更近了些,伸手拿过叉子,卷起面条,极为认真地送到对方嘴边——她下意识吃掉,说道:“你听不出来什么是开玩笑吗。”
他们就坐在大雪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在地狱影业城里的琐事,吃掉一顿比较正式的晚餐。
塞利安询问绮莉关于地狱裂缝和系统升级的事,她回答了几句,说的内容简直是言简意赅。
他们以后的情况会比之前更麻烦。
由于摄入过多的子系统权限和补丁程序,全方位检查的失控性比激活前要大得多,绮莉把“文件管理”的权限共享给他,只能算是解燃眉之急,这东西其实对他并不好,因为夹杂了太多污染源和杀人文件,以后可能会造成数据错乱和代码崩溃的情况。
这些力量一旦被全方位检查吸收,那么这套母系统就会没日没夜地渴望更多的养分,还必须得是新鲜的,如果有同位系统的话更好——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们得上哪去找那么多母系统消化,但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尽快升级,起码得把版本跟上。
塞利安满脸无所谓的听绮莉说起自身灵魂即将面临的灭亡或崩塌,发现他似乎完全不在乎——好像她说的对象根本就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人留下的东西。
从这方面来看,他们是如此的相似——她把那位“父亲”精心运营的大家庭毁得一塌糊涂,宁愿变成了一个会冻死在街头的奴隶也不要紧,他们在这荒凉世界都是些没人想要的废弃物,所以都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无感。
塞利安不关心这些,他只在意绮莉能留在自己身边多久。
这些想法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慢慢把那人吃剩下的面汤喝掉,看着整个世界变得白茫。
过了几分钟,他点上支烟,看似不在意的说道:“我在梦里见到了你父亲。”
“哦。”绮莉说,“长得人模狗样的是吧?”
“还行吧。”他被噎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顿时沉默了下来。
绮莉也没问什么,只是眼神空白地看着窗外的景象,那漫天的雪,纯净且飘渺,盖在腐烂神明的尸体上,仿佛这才是它死后该有的样子。
Divine Comedy的员工就在不远处忙活,他们自然是注意到这里的情况,但都非常默契地没有靠近——对待古文明的系统载体,所有人都是一种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的心态。
回收工作大概两个小时之内会结束,到时这场噩梦就算彻底结束了。
塞利安目不转晴地看着绮莉,尽管那人神色一片空无,但他就是挪不开视线。
“如果……”他组织了下语言,说道,“你父亲最后还是找到了我们,我们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
那人没回答,只是静静地坐着,头发上有许多没拍干净的雪,这会儿功夫已经化成了水,从发梢缓缓滴下,在脸上留下痕迹。
塞利安能感到她内里不断运作、散发着热度的古老力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什么虚幻的梦境投影,就坐在他旁边,带着一如既往的阴郁和空白。
好几分钟过去,绮莉才开口。
“我会想办法让你不受牵连的。”她说。
他愣了愣,觉得对方大概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说道:“我会留在你身边的。”
绮莉转过头,朝他露出个笑容,就像站在光的中心,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我知道了。”她说。
“你父亲他们能被重新激活,背后肯定是有更大的阴谋在运作。”他顿了顿,朝绮莉继续说,“阿卡姆城这段时间的情势很不稳定,新闻社甚至还隐瞒了深层地狱里有Divine Comedy机构的信息——按照以往的尿性,这是个爆点八卦,里面包含的暗流太多,那帮人的复生跟这些机构大概脱不了关系——”
他详细说了一番目前以及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情况,绮莉在实验区的看管下持续了好几十年的时间,多半不知道这么多内部事。反正就这会儿功夫,他把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并且夸张了不知多少倍。
“我们不能离开彼此——”他说完停了停,觉得用词有些暧昧怕引起对方的反感,又补充了句,“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的,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哎呀,知道了。”绮莉真有些哭笑不得,她摆了摆手,又说塞利安怎么那么敏感,起码他们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他强调着说这叫运筹帷幄,但打心里很喜欢这个画面——简直是想象中那正常生活该有的完美场面,或者说他从未有幻想过这样的景象。
塞利安心想,他会花更多的时间,为了了解更多有关她的事,他会想到怎么留住她的办法,会查到更多关于绮家的消息,最后牢牢地把绮莉握在手里。
这难有的幸福和温暖不会逃走的。
只要他还活着,还能继续欺骗自己。
他们又看了会雪景,最后准备加入到回收程序的工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