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博回头的时候。

沈青云第二关已经过半。

前半截行程难度略小。

他共被木球击打六处。

柳高升早已爬出百会穴，准备自由飞翔的灵魂，略微安稳了些，没有扶摇直上九万里。

“我就说嘛，一等天赋也得有一等天赋的样子，不能不讲道理啊。”

沈青云前半程成绩，已经胜过赵霸天。

但经历了第一关。

柳高升显然能接受这样的表现。

并暗自庆幸，自己尚在人间。

下一刻。

第二关中的沈青云，速度暴涨！

“原来虎妞的动作，真的好用。”

用半截行程验证从虎妞身上学到的东西后。

沈青云不再怀疑虎妞的本事。

他的思路被打开，诸般明悟涌入心头。

此刻他在四人眼里，就是一只活脱脱的猛虎。

凶猛！

极速！

灵敏！

矫健！

其前进之姿。

毫无定法。

有时手脚并用爬行。

有时甚至腾空旋转！

在空中拧腰变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直通百丈，站在了网外。

庞博呆住，脑海翻腾。

他为沈青云而来。

来了又爱上了柳高升。

为柳高升，他甘愿当孙子。

孙子刚当上，沈青云又把柳高升踩成了孙子。

我要被你们两个整死！

庞博哆哆嗦嗦吸了口气。

此情此景……

霍休怕是快笑死了吧。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庞博要走。

不走肯定得死这儿。

霍休理都不理他，默默道，“六十九息，六处轻伤。”

这话就跟钉子似的。

把庞博双脚钉在地上。

“再来次，我能更快！”

沈青云来了兴致，大喊。

吕不闲赶紧转动连接绳头的绞盘。

一松手，网上木球立马动了起来。

他再把身旁沙漏调个個儿。

“开始！”

嗖……

霍休下意识想捂眼。

他怕自己的认知再次被颠覆。

却又不敢捂。

不清楚妖孽的实力，那更要命。

所以他就眼睁睁看着，沈青云比第一次少用近十息通关。

且木球击中次数，仅为三次，轻伤！

“太妖了，肉眼可见的进步速度。”

霍休那颗硕大的心脏砰砰直跳。

手指都不受控的哆嗦。

“再来！”

连续两次闯关，沈青云筋骨生变。

只觉周身前所未有的舒畅，欲罢不能。

眼中密密麻麻的木球，此刻也稀疏了太多。

一种直觉，更是在心头升起——

“太简单了！”

嗖！

沈青云轻盈一跃。

以自身为笔。

在空中画了一道宛如闪电的完美折线。

线的终点，在第二关尽头。

再一看身上。

无新增墨点。

“五十二息，无伤通关！”吕不闲惊呼。

霍休已经不知道如何感叹。

“身法毫不做作，看不出套路，堪称完美，唯独他展现出的凶猛……有点奶凶奶凶的？”

他再一瞧庞博……

算了不看了。

断肠人在天涯。

也在老夫身边。

……

沈青云三次闯二关。

甚至第三次无伤而过。

柳高升没有大呼小叫，更没有抓狂。

表情平静得反常。

眼神也变了。

他不说话。

站起身。

径直朝第三关擂台走去。

吕不闲心头激动迅速消散，疑惑蹙眉。

沈青云也发现了异常。

此时的柳高升，冷得吓人。

“吕哥，柳兄怎么了？”

吕不闲摇头：“不清楚，但看样子，是想和你切磋。”

“切磋？”

沈青云有些心虚。

两辈子加起来，他就打过班主任一耳光，喜提主席台半日军姿。

要和柳高升实战切磋，他也很自信能三七开——

柳高升三分力，他头七。

“再说我已拿了三支青菀首乌，再下去赢也赢不了，态度上反而得寸进尺。”

无论是能力还是态度，他觉得都没继续的理由。

思及此处，他喊道：“柳兄，我不是你的对手。”

“要么来打一架，要么，”柳高升回头看了眼沈青云，“连朋友都没得做。”

沈青云怔住，不懂柳高升为何这般。

“听他的。”

早就察觉有异的霍休，走了过来。

“大人，柳兄他怎么了？”沈青云疑惑。

“不说他，”霍休难得认真，“单说你，没打就认输？”

“大人，我……”

霍休平静注视沈青云，一字一句道：“再如何淡泊，你也是炼体士。”

沈青云沉默。

吕不闲说道：“小沈，听大人的没错。”

“好。”

沈青云点点头，正要往擂台走。

“站住。”

“大人？”

“你想怎么打？”

“我……”

“上去随便应付两下，输了给小柳出出气？”

“我本就不是……”

“你这样做，小柳反而会视你为仇敌。”

“何至于此？”

霍休不解释，轻轻道：“不要有顾虑，倾尽所能，勇猛精进，打到躺下为止。”

沈青云听了这话，犹如醍醐灌顶，彻底明白霍休的用意。

是啊，我哪儿来的那么多顾虑？

“日后为爹娘求取丹药，进入凶险的修仙界，我也这般顾虑不前？”

难道就因为我知道不是别人的对手，果断放弃？

“该争的时候，还是要争。”

“如今不过是切磋，而且和柳兄切磋，也能知道我和天才之间的差距。”

更何况，我修行的是真武隐仙诀！

“一个多月我就成长到这种程度，别人怕我才是！”

不用再想。

他深吸一口气：“好。”

见二人在擂台上相对而立。

吕不闲先紧张起来。

“不会出事吧？”

“有我在。”霍休扬扬下巴，示意开始。

吕不闲宣布完，又赶紧问道，“大人，小柳怎么回事？”

霍休依旧不解释，认真观战。

擂台上。

嘭！

仅仅两招。

沈青云右脸挨了一拳。

不怎么痛。

但有些晕。

这是他今生第一次挨揍。

摇摇头。

还没看清人影，下巴又遭重击。

痛得钻心。

人也后仰摔地上。

“天好蓝……”

“鞋底好黑……”

反应过来这一脚是往脸上踩的，沈青云心惊肉跳，亡命一滚。

柳高升右脚擦着他后脑勺落下。

脚尚未落地，膝盖一拧，脚顺势变向，踹在沈青云后脖子上。

嘭！

沈青云滑了三丈停下。

霍休都看无语了：“这小沈，从来没打过架的？”

就别说攻防章法了，王八拳都抡不出来！

少顷，沈青云慢慢爬起。

两拳一脚打醒了他。

“不能这样，即使打不过，用上虎妞的本事，我至少能撑下去。”

见沈青云眼神渐渐清明，霍休微微颔首，心头不断抽搐。

“打架垃圾，但这身子骨是真耐操。”

柳高升处于未知状态。

出手的力道，不是铸体境能抗住的。

但三招打在沈青云身上，一点儿影响都看不出。

“更何况玉境力道混元统一，小柳的劲力由外而……嘶，好家伙！”

他还没琢磨完，擂台切磋再启。

沈青云有了觉悟，啥也不想，脑子里全是虎妞。

这一想，他气势渐变。

柳高升眼里的垃圾，变成了一头顶级捕食者。

散发的气势，让他周身都隐隐刺痛。

他甚至感觉到对方传达的漠然和无视——

我来。

不是杀你的。

只是单纯来吃你的。

“凰吟！”

根本无需思索。

本能就让柳高升全力施为。

他翩若惊鸿的身影，直扑沈青云！

身影未至。

威压先临！

身处威压最森严之地。

沈青云波澜不惊。

“你是王，我也是王！”

你化惊鸿飞啸而攻。

我成踞虎不动如山！

而在霍休眼里……

柳高升就是一头含怒之凰，携皇威欲行灭世。

沈青云则是一头冷酷厉虎，漠视中伺机而动。

“这是哪门子打法？”

他茫然于自己对沈青云打法的无知。

骇然于沈青云打法所逸散出的意境！

这意境。

与打无关。

与杀无关。

就是很平常的，很淡漠的，很自然的，没有半点情绪的——

吃掉你，填饱肚子，如此而已。

凰吟连绵间。

柳高升出拳。

藏实于虚！

以实推虚！

距沈青云面门不足二尺。

实拳自虚影中击出。

眨眼不到，拳头距面门三寸！

拳风拂来。

发丝狂舞。

沈青云纹丝不动。

瞳孔波澜不惊。

他悄无声息的右手，却出现在柳高升拳头的手腕处！

啪！

右手轻拍！

柳高升拳头一歪，擦脸而过。

沈青云右手并未收回。

径直下捞！

啪！

柳高升暗藏一脚又被挡住！

沈青云再顺势握住脚踝，往上一提！

柳高升双脚离地，失去重心。

本该是绝佳突击之时！

沈青云不进反退。

甚至退势不及，上身立刻后仰！

唰！

离地的柳高升，借势旋出的右脚，擦着沈青云鼻尖而过！

数招攻防，看似漫长，实则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

霍休看得血脉喷张，刚想趁机吐口气……

身形不稳的二人。

在最短时间内调整好姿态。

对向而冲！

啪啪啪……

嘭嘭嘭……

二人这一番，又是极限的以快打快！

快却不轻！

一招一式的撞击，至少都是万斤之力！

此刻，霍休抓住了二人的战斗特点。

柳高升是皇者受辱，怒而生杀，不惜一切代价！

“沈青云，则是漠视生灵，极致冷静，收割一切生命！”

风格不同。

结果便不同。

短短三十来个呼吸的以快打快。

柳高升以伤换伤，伤不多，但都是致命所在。

“而沈青云，看似受伤很多，实则都不致命，且消耗最少的体力，取得最大战果，这风格……”

霍休心跳骤停。

这哪里是人的打法？

分明是弱肉强食的天地中，那些顶级兽王的捕食之法！

“奇怪的是，他的身法和打法，都奶凶奶凶的……”

但无论奶不奶！

这是人能学会的？

“小沈难道是修仙界的异兽转世？”

霍休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再看擂台，他凉气直冲天灵盖！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