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觉得有点怪。
他一直知道自己这位福晋脑子不大好,或者说,有时候她心里想的东西总让人觉得这厮长了个什么猪脑子。
但是从郭若淳的知识和思想来看,她不是真的笨,大概只是有些跳脱——
好比他那脑子真有点轴的十弟,以及仗着汗阿玛喜欢成了后宫小霸王的十四弟,二者许多时候都会做出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区别是老十压根没想到后果,而十四想到了却完全不担心,该干嘛干嘛。
胤禩拧着眉头想了想,问:
“好了,我不想听你在这里弯弯绕的,你那点花花肠子也没有绕的必要。”
“既然你已经嫁给我,我们夫妻就是一体的,想做什么直说,不必避讳,总归也没外人在。”
他指了指书房外头,意思是门外现在也没有人听,不用担心被听见。
郭若淳歪了歪头,面露困惑。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一些不能让人听见的事情?”
胤禩:……
这人的脑子怎么来来去去的,没个定数?
要不是他很相信郭若淳没那个脑子,恐怕都要提心吊胆地担心她发现真相了!
他轻笑道:
“如果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事情,还需要你掏空心眼子跟我兜圈子?说吧,别扯那些。”
郭若淳很认真地想了想,感觉也有道理。
玩心眼子,自己这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五好女青年,平生所学的心眼子都用来跟爹妈斗智斗勇了,肯定玩不过胤禩那种深宫里练出来的。
他那颗心跟个筛子一样。
郭若淳叹息道:
“其实我就是有点紧张,老毛病了,一紧张就容易说烂话。”
“唉,那我就不瞒着您了……”
胤禩这一回是真的将心给提了起来。
万一,万一郭若淳当真将那些事情当面戳破,那他该怎么办?
毕竟……
一個人的灵魂自三百年后而来,说出去谁会信呢?
若非他一开始就能听到郭若淳的心声,并且反复试验过,不仅只有他自己能听到那些话,而且郭若淳的心声和她后来的行为也能环环相扣,胤禩也不可能相信如此荒唐、如此怪力乱神之事!
但相信归相信,要如何应对,却很麻烦。
正在胤禩心乱如麻之时,郭若淳大喘气结束,接着说道:
“其实,在大婚当晚,我做了一个梦。”
“那个梦非常真实,内容是咱们俩往后的几十年,我清楚地看见了下一位登基的天子,那并非如今的太子。”
“太子被两立两废之后,你们兄弟就开始抢夺那个位置,由于各种利益纠葛,你成为了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所以在对手上位之后,你和支持你的那些人全部被清算了。”
“胤禩,我知道你不信,但我很确定那是真的,因为成婚之后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包括南巡下旨、李卫他们的事情,都一一应验了,我不得不信。”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面色凝重,仿佛是在思考要怎么将那些事情组织好语言说完。
但是能听到她心声的胤禩却很清楚——
这货就是纯粹不会编故事,正在搜肠刮肚地找词儿呢!
他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揣手看着郭若淳:
“然后呢?”
“这跟你刚才突然发癔症叫我换个地方生活,有关系吗?”
本来在一边抠指甲,一边绞尽脑汁编造“预言梦”具体内容的郭若淳震惊地抬头看他。
什么玩意?
这是重点吗?!
重点,难道不是预言梦这种神棍气息十足的话吗!!!
“不是……胤禩,啊不,八爷,你真的信我?”
郭若淳有些语无伦次:
“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情伱应该不会那么快就相信,最起码要让我拿出点证据来才是。”
见这货实在是没点镇定自若的样子,胤禩暗自摇了摇头。
真是没出息,分明是在跟自己扯谎,这谎还得自己帮忙圆回去。
“若是再早些,我确实不会信。”
“不过,你去了一趟城隍庙,就从那些小叫花子里带回来李卫这么个机灵小子,以他的脑子,假以时日必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而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不仅救了他妹妹,还给了他们一份好差事。寻常的高门贵女决不会对一个小乞丐这样施恩。”
“正是因此,我才会相信你,不过——”
胤禩话锋一转:
“如今只是信了五分,若想让我更多信几分,你还需要给我一些证明。”
郭若淳愣在那儿半天没说话。
【啊?果真吗?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脑补?】
【我只是给起了个开头,他能把后面的起承转合全给接上来,不愧是系统选中的冤种啊!】
胤禩差点没忍住,又硬生生把黑脸的冲动忍了下来。
他倒要听听这小玩意儿还要说什么鬼话。
果然。
郭若淳咳嗽两声,正色道:
“我梦见,明年有一位叫敏妃的妃子去世,三皇子胤祉在服丧百日期间剃头,被康……被汗阿玛斥责并降为贝勒。”
“等明年此事真的发生,你应该就会相信我了吧?”
“毕竟我不可能左右生老病死,更不可能左右汗阿玛的行动。”
胤禩面色沉静,淡淡地点了点头。
啧。
敏妃……是十三那小子的母妃啊。
见他不置可否,郭若淳接着说:
“我想劝你的是,如果你还想试着夺嫡,最好是请求汗阿玛将你调离京城,去边关领兵打仗。”
“江南文人和士子很重要没错,但是有句话说,天下,兵强马壮者为之。”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你自己个儿手里捏着兵,总好过指望别人吧?梦里的那位阿哥虽然没能自己掌兵,可他早就暗中跟一位大将军勾搭在一起了,汗阿玛病逝的时候,他就是京城最有实力的那个皇子!”
“当然,你还有很长时间考虑,毕竟距离我说的那件事还有接近一年。”
随着她说完,书房里的空气都沉寂了下来。
郭若淳有些惴惴不安。
她不清楚胤禩会不会相信自己,甚至,自己说了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说不定他一怒之下直接休妻了呢?
一切都有可能。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郭若淳当然知道是有风险的,但她的想法也很简单。
如果胤禩现在就不信她的话,那么即使他夺位登基了,也不可能听她的建议去发展,更不可能往君主立宪走。
要她郭若淳老老实实困在后宫,成天跟几百个女人勾心斗角,不如死了算了。
既然如此,那现在摊牌,早死早超生!
半晌,胤禩颔首道:
“我知道了。”
郭若淳:???
不是,你知道什么了?
老娘给你交了一篇毕业答辩论文,你在上面写个已阅是吧?
我他妈看你像坨答辩!
胤禩:……
实在骂得有点太脏了哈。
他深吸一口气,补充道:
“我会好好考虑的,你不必再考虑这个,先好好准备婚后回门,以及要怎么跟安亲王府那边解释盐商的事情。”
“即使往后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又怎么样?”
“兵权可以慢慢来,江南的人心也可以慢慢来,我明年才十八岁,多的就是时间。”
“何必只能抓一件东西在手里呢?”
“我都要,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