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如今是十一月底,快到腊月了,天气愈发冷了不说,天也亮得愈发早了起来。
丫鬟们收拾停当后准备给自家福晋洗漱穿衣,若淳却缩在自己单独的那床被窝里不想动。
“别叫我,我不想起,求求你们了呜呜呜呜呜!”
她把脑袋往自己被窝里一塞,赖床的本能驱动让她脸都不要了。
床边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最后双双看向床上的另一个人。
胤禩挥手:
“你们先出去吧,等会儿福晋起来了我叫你们。”
有了贝勒爷发话,两人才放心地退出了厢房。
吱呀一声,房门被合拢,若淳眉开眼笑地继续缩在自己那床被子里,冲胤禩挑起大拇哥夸他。
“您可真是个菩萨心肠的大好人,哎呀,谁冬天能不赖床的,我再暖和一阵缓缓,肯定能自己起来!”
胤禩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你起不起得来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今日就是你当初跟俞志良和邓青云说的十日之期,若是去得晚了,让他们碰见你从咱们府的马车上下来,这事儿就不好圆过去了。”
若淳大吃一惊,瞌睡和身上的懒骨头都被彻底吓没了。
她腾地一下掀开被褥跳起来,冲外头喊:
“姐姐,两位姐姐,快进来帮我穿衣服!!!”
…………
安亲王府门外,两个男人从马车上跳下来,而后又探身去车厢里取了大包小包好些包装精美的礼物。
正是俞志良和邓青云。
邓青云好奇地伸过脑袋看:
“哎,俞老哥你今儿带的是些啥?昨日你就神神秘秘的不肯说,如今可愿意让我心里有点数了?”
这个没出息的愣货……
俞志良冲他翻了個白眼。
“有什么值得看的,咱俩这点家当,全都送来人家恐怕都看不上。”
他指了指安亲王府的门楼牌匾,以及从大门外都能窥探得见的豪华:
“看见没,你送多少值钱玩意儿,那都是人家从小就玩惯了的,即便咱江南是出了名的富庶,那也只能跟老百姓比一比,换了京城王爷,谁搭理你啊。”
“我来京城之前就打听过了,别人说这些富贵人家就喜欢一些平日里见不着的东西,所以京城前些天雪下大了那阵子,我托人从扬州带的东西就送过来了。”
“就是些扬州老字号的糕点一类的,如今天冷,轻易不会坏,又有人专程送来,我估摸着那位福晋会喜欢。”
邓青云听得目瞪口呆。
他摸了摸自己袖子里的银票,以及手里拎着的那一包首饰和笔墨纸砚,悔不当初。
就为了跟俞志良区别开来,他这十天愣是没跟人商量一句买礼物的事情,这他娘的……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
即便问过,但俞志良是早就开始准备的礼物,从京城到扬州即使走水路也得走近一个月,十天前开始准备那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的。
就这样吧,还能怎么办呢!
两人并肩走向王府,门房出来拦住他们:
“哪来的,来我们王府找谁?名帖呢?”
达官显贵家的门房向来是用鼻孔看人的,他们也有底气这么做,两人并不觉得被羞辱了。
俞志良赶忙从自己怀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名帖,又不动声色地顺手塞过去几粒碎银子,嘿嘿笑着:
“哎呦,小的来求见贵府福晋的,她同我们说好了今日上门,不知您可听贵人提起过什么没有?”
门房面上有些不情不愿地接过名帖看了看,手里悄然掂量着碎银子的重量,似乎颇为满意。
他看见名字之后,点头说:
“嗯,世子爷和福晋确实提过……”
“行吧,你们俩进去候着,这时辰福晋恐怕还没起,等会自有人带你们去该去的地方,切莫乱走,晓不晓得利害?”
俞、邓二人千恩万谢了一番,又是拱手作揖又是恭维话没停过,哄得那门房红光满面,清早被人上门打搅的不爽也全没了,不一会儿,就又来了个杂役带着他们俩进了王府。
王府内,路上。
邓青云看着前头带路那杂役,压低声音跟俞志良咬耳朵:
“俞老哥,这王府派头可真大啊,我原先还没进过这么宽敞、这么富丽堂皇的宅子呢,连门房说话都比咱们县太爷派头大!”
俞志良目不斜视地往前继续走,口中悄声应着:
“谁说不是呢?”
“我年轻时候就听人说,这辈子要没来一次京城,到死都不知道真正泼天富贵的人家里是什么样的。咱们那县太爷到了这家门房,恐怕也得跟咱俩一样装孙子。”
“别人觉得江南就已经够富庶了,可看看这里还能说出那话来?安亲王府在朝廷里的实权肯定没有索、明那二位大人厉害,但他们可是皇亲国戚,我们俩能搭上条线简直已经是烧香拜佛了!”
“日后老了跟儿子孙子吹牛皮忆往昔,我肯定能比我老子爷他们吹得响亮!”
说着话,没过多久,前头那带路的就停住了脚步,转头看了两人一眼。
杂役也是一样的面无表情:
“到了,就在这儿坐着吧,老实点别乱走,我去跟世子爷那边知会一声。”
俞、邓二人赶忙拍胸脯打包票保证自己不乱跑。
另一头。
若淳带着李卫从王府的后门进来,一是为了方便营造出从后宅出来的假象,二来也是怕撞见那两个盐商,从而露了馅儿。
她穿着一双厚实暖和的布鞋,扶着李卫的胳膊走得飞快,边走边说:
“之前让伱记住的身份都记下了吧?”
“今日要是顺利的话,估计过两天你就得跟他们一起去江南一趟了,府里你那几个兄弟和妹妹的事情都不用操心,我安排好人看着了,你把心放肚子里去,好好学、好好的办差事,明白了没有?”
“老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要想让自己和妹妹过上好日子,那就得有本事立起来,我和贝勒爷都只是给了你一个机会,往后如何,还是得看你自己。”
距离广聚轩挨打已经过了十天,李卫脸上的伤已经基本好全了。
乞丐容易遭嫌弃,几乎三五天就会挨人家一顿打,他们早学会了保命要领,在地上挨揍时会蜷缩身子双手抱头,以免腑脏和头受重创,所以当初李卫受伤严重的地方大都在四肢和脊背处,头脸只是有些肿而已,如今也只剩下些许淤青。
李卫低着头,小声说:
“福晋,我明白了,您放心吧,等去了江南之后,我定然不会辜负您一片苦心的。”
他年纪虽小,却已经很清楚,贝勒爷肯留自己在府上当差做事,是因为他有几分机灵劲儿可以培养,昨夜更是已经将他亲手杀人这把柄捏在了手里。
而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像大姐姐一样接地气的福晋,才是唯一一个无缘无故就愿意帮他一把的人。
李卫对那位笑面虎一样的贝勒爷只有敬畏和恐惧,可对福晋,他是真心感激。
若淳笑着拍了拍他脑袋:
“这就对了,好好干,等你以后长大了,福晋我亲自帮你和你妹妹找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