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得知了多让人震惊的消息,这个门也是必须出的。
这就像以前若淳听说过的那些荒谬冷笑话,因为台风来了很难出门,上面要求所有人停工停学放假一天,结果公司转头发公告要求员工们头一天不回家,这样就不用堵车淋雨了。
今天也是一样的。
身为皇子和福晋,他们俩不管因为什么缘由迟到,都是大不敬的罪过。
于是,这回相对镇定的人反倒变成了若淳。
她把信放在了枕头底下,收拾好之后就拉着满脸魂不守舍的胤禩出门上马车,等新来的车夫开始驾车后,若淳才摸了一下胤禩的脑门。
后者回神,皱眉问:
“你干什么?”
若淳耸耸肩膀:
“你看着像丢了魂似的,我看看是不是被吓发烧了。”
“不是——”
“虽然刚才我也觉得很震惊很扯淡,但你也没必要震惊这么久吧?李卫信里就提过,说人家陈老爷子在治理过水患的地方都名望很高,这样的人含冤入狱,有人看不过眼帮他金蝉脱壳、假死脱身,即便不合王法,但也合情合理啊!”
“你到底在愣什么,能不能告诉告诉我?”
胤禩张张嘴,刚想说话,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他很想问若淳,她凭什么就只认为李卫他们遇到的那个陈天一是假死脱身的,而非转世、鬼魂之物?
毕竟,眼前这具躯壳里装的魂魄,就不是原本的那个郭络罗氏·若淳。
连她自己都是一缕来自后世的残魂……
等等。
难道若淳不怕,是因为她与那陈天一是同类?!
他这一次是真的有些慌张了。
半晌,胤禩抬头看了看若淳的脸色,见对方眼里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又愚蠢,咬咬牙,终于轻声道:
“万一,万一那个人不是活着的陈潢,而是……”
他没再说下去,不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傻子才猜不到他想说什么。
若淳恍然大悟一拍腿,结果啪一下拍到了隔壁那条大腿上,把胤禩拍的一个激灵。
她顿了顿,十分自然地收回手,转而拍起了胸脯保证道:
“搞半天,你原来是在怕这個啊!”
“哎呀,我告诉你,这世上是没有鬼神的,你相信我,真的,如果李卫他们遇到的那个陈天一真是陈潢,那肯定是十年前偷偷越狱的!”
胤禩面色凝重地转头看她,沉吟良久,才终于将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既然没有鬼神,那你怎么会梦见未来的事情?”
“你遇到的事情分明比这更骇人听闻,为何如今坚信没有鬼神?”
若淳脱口而出:
“因为我是共青……”
想了想,她又把话给咽了回去,摸着自己的下巴,故作深沉。
“因为我是无神论者,不管是满天神佛还是什么妖魔鬼怪,我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不觉得它们真正存在。”
“如果说我遇到的事情很离奇,那倒也是,但这不代表有鬼神啊。要是鬼神让我知道未来,那他们怎么就没在梦里跟我聊聊天透个口风?”
“所以老八呀,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我敢跟你打包票,那个陈潢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越狱后活到现在的,总之决不会是鬼,你再信我一回,行不行!”
其实,若淳以前的信仰也没有那么坚定,尤其是在穿越后的第一天。
连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是不是?
但系统这倒霉玩意儿倒是让她确信了,一切搞鬼的事情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要是真有鬼准备弄她或者胤禩,系统怕要第一个跳出来物理超度了才是!
所谓国家有信仰,民族有希望,人民有力量。
——想起自己以前的壁纸,若淳觉得,这图隔着三百多年,应该也能稍微保佑她一下吧?
马车上。
胤禩默然听着她心里念叨的那些话,以及她的信仰、希望和力量来源,觉得实在很荒唐。
不信满天神佛,却有信仰……
人人都不愁温饱,有希望,有力量。
他不明白那究竟是怎样一个国度。
说不清自己到底在震撼和难以接受什么,他也不敢问。
如果有朝一日他胤禩能走到最高处,能够治理出像她记忆中那样一个世界吗?
他毫无信心。
忽然猝不及防地,若淳转头问他:
“诶,咱们今天进宫是要做什么?腊月二十三不是已经过了小年吗,今日是二十五,好像没什么要特意准备的事情吧?”
胤禩如梦初醒般先“啊”了一声,而后琢磨片刻,说:
“明日是腊月二十六,依惯例,明日宫里各处都要贴春联,一直到二月初三才摘下来封存。”
“我这样的皇子,今儿都得回宫替自家额娘写春联,一来是为尽孝道,二来,汗阿玛也没那么多功夫给所有娘娘都写一对春联,那还不累坏了才怪。”
“说起这个,晚上回府了我也给府里写个春联吧,伱想要什么样的?”
若淳眼睛锃亮:
“要求财的,最好能让财神爷来咱们府上住一整年那种!”
胤禩:……
他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你不是不信鬼神吗?财神爷就信?”
若淳理直气壮:
“哪里话哪里话!”
“我这叫弹性无神论者。中原大地自古以来就不供无用之神,既然财神爷受了咱们香火,那保佑保佑不是应该的吗?这是对未来的美好祝愿,不懂别瞎说!”
行吧。
胤禩叹了口气,反正她一张嘴叭叭叭的都是她有道理,论起歪理来自己还真辩不过。
“好好好,晚上回去给你写个招财神的,行了吧!”
…………
延禧宫。
大清早,宫里就已经喜气洋洋地开始张罗打扮了。
在延禧宫里,育有儿女的并不多,除了生有皇长子胤禔的惠妃之外,就是良嫔和敏嫔了——目前,她们都还没有晋为妃位。
生过孩子的后妃都在宫里翘首以盼,等着自家孩子回宫探望,惠妃将一切吩咐完毕后,便施施然来了良嫔的屋里。
良嫔正在纳鞋底,见她来了连忙放下东西起身行礼:
“见过惠妃姐姐。姐姐这会儿怎么来了,大阿哥也还没进宫呢?”
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尽管大阿哥已经被封为郡王,但宫里人还是习惯用阿哥来称呼所有皇子。
惠妃笑着将良嫔扶起来,携手去坐下,说:
“胤禔那孩子怕是又给本宫准备了什么礼物,所以来得迟了。说不准他还要先去拜见他汗阿玛才来呢!”
“良嫔妹妹呀,我来找你,正是有些孩子的事情想问问。”
良嫔心里一紧,但硬是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满脸真诚的疑惑:
“啊,什么事情呀?姐姐您都不知道的事,我……怕是也难以回答。”
此时,惠妃已经很是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和良嫔都斟了杯茶。
她一边喝着热茶暖身子,一边嗔怪道:
“你这话可就见外了啊!我找你能问什么,你还不知道?”
“胤禔那孩子前些天跟我说,如今八阿哥出宫建府了,正想找他一道做些事情,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到底你还是他亲额娘,这事,你能做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