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垚的研究课题，是微电子学院各位领导极为关注的事。

夏青原本等项目人员都确定好的时候再给领导们汇报，但领导们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夏青没办法，只好报了项目的相关信息。

“你说什么？国家级课题？”匡明激动地从椅子站起，头的假发差点没有经受住地心引力的诱惑而掉下来。

夏青心惊胆战地看完了匡明的假发飞起又快速被匡明按回去的过程后，连忙掩饰起了自己的尴尬说：“是反隐身专家申望主动找骆垚的，骆垚觉得研究量子雷达可以趁机解决他的博士生课题问题，所以就跟我说，课题准备开量子雷达方向的，资源和资金都由申教授去搞定。”

匡明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真的太好了，这可是我们学院第一个国家级项目啊，夏青，你可得好好把握住机会。”

“一定会的。”

“对了，院里的人，能带你尽量带，这次机会难得，伱也让大家都沾点光。”匡明知道这次机会难得，所以多一个微电子学院的人参与到项目里面对于他来说越有利。

否则，夏青万一之后调走，他的学院不就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人吗？

旁边的韩岷秒懂了院长的意思，他帮腔道：“院长说得没错，夏青，你好好想象，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多加点人。”

夏青当然知道他二人的意思，她心中不痛快了起来。

她在此时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为什么当初院长执意让她带骆垚完成博士生的课题。

因为当初成立项目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带骆垚，他们怕自己的面子被骆垚打击了，所以推来推去，这个担子落在了她的身。

现在见到有利可图，这群人又要来了。

夏青心里明白归明白，但她不敢拒绝。

不过她说：“项目选人是由骆垚亲自选取，我这边不敢保证，到时候校长可以先给我一份名单，我到时候给骆垚。”

匡明笑着摆摆手说：“他再怎么聪明，也还是个孩子，你跟他提醒下，他就会按照你说的做了。”

匡明第一次觉得国家级项目那么好拿捏，他想往里面塞个人还不容易吗？

夏青无奈，只好答应了下来。

幸好的是，匡明给的人员名单过往履历都还不错，也不是单纯来打酱油的。

除了……

韩涛。

夏青总觉得这个叫韩涛的异常熟悉，想了一会儿后她突然醒悟过来。

韩涛就是副院长韩岷的侄子。

才大一。

夏青觉得这事太过于离谱，就去找韩岷。

韩岷一副觉得夏青脑子不会转弯的样子，语重心长地说：“夏教授，您难道忘了你们班的王野和吴天明了吗？”

“他们当时不也是在大一的时候跟着骆垚打杂？”

“你难道觉得韩涛还比不他俩吗？”

夏青语塞。

这让她怎么说？王野吴天明两人和骆垚本来关系就不一样，韩涛能够比吗？

骆垚有耐心教王野吴天明他们，又不代表能有耐心教韩涛。

韩岷真是太过于自信了。

夏青本来想让韩涛不那么难堪，知难而退，现在好了，韩岷这态度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把韩涛给塞进项目里面。

夏青也不想管了。

反正最后她说了不算，韩岷说了也不算。

夏青把名单给骆垚之后，骆垚果然把韩涛挑了出来，淘汰掉了。

“大一新生能干什么？之前王野和吴天明在实验室里面我就深刻体会到了大一新生的愚蠢。”

骆垚顿了顿，没忘记给他的兄弟找补：“他俩比一般人要好点都那样，我肯定不会再相信其他的大一学生了。”

“也就是说，以后都不招大一学生了？”

“不招了，外招人员至少要求是博士起步，低于要求的就不要了。”

“好，我也是这个意思。”

骆垚突然听到夏青的话，意识到对方话里有话。

他微微一动大脑，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韩涛是强行塞进来了？”

“那就更不能要了，我的项目里面，不养闲人。”

夏青没有想到骆垚反应会这么快看出了端倪，她忙说：“以后我这边会筛选下。”

“不用，都给我筛选，教授你去筛选的话，会被针对。”

身为人情事故制造机，骆垚一语点出了其中的厉害关系，还主动帮她承担风险后，她欣慰地笑道：“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考虑到这一层，看来你在外的时候学习了不少。”

骆垚纳闷地说道：“老师，平时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表现出来这些东西，它们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也不需要去讨好每个人。”

夏青微微出神了起来。

曾几何时，她也想和骆垚一样，无视规矩，一心搞科研。

但是社会逐渐磨平了她的棱角，让她不敢再有这种奢望。

让每个人都满意成了夏青的一道枷锁，束缚着她的行为，让她和心中的自己，越来越远了。

如果当初她和骆垚想的一样就好了。

时间没法重来，夏青只能将希望放在骆垚身，让他去替代自己，活成她想要的样子。

等到夏青将落选名单交付给韩岷之后，韩岷沉着脸就说道：“夏教授！我严重怀疑淘汰韩涛的事情与你有关系。”

“韩副院长，这件事您可以亲自去办理，筛选人的事情我没资格管，这个您应该很清楚，项目还有申望这种大人物在，我怎么插嘴。”

夏青也没明说是谁淘汰了韩涛，还特地点出了申望，这样一来，韩岷就算是疑心骆垚，也会觉得其中有申望的意见在里面，这种情况他还敢去问吗？

果然下一秒，韩岷变得迟疑了起来。

“申望也在，那确实不好办。”

“行吧，改天我问问情况再说。”

夏青见到对方放弃，乐得不管了。

骆垚这几天一有时间就都在和雷达的相关专家交流，以理解雷达的工作原理。

“现在三大雷达主流，分别是合成孔径雷达、多普勒雷达和相控阵雷达，激光雷达也有，不过远远没有达到主流的地步。”

“目前雷达技术都是以经典电磁理论为基础，用麦克斯韦方程组来描述电磁波的产生、传播与探测，探测性能说实话已经接近理论极限了，要想突破，只能另寻出路了。”

“量子雷达就是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的方向，量子雷达可以通过信号发射端对电磁波的量子态进行调制，在信号接收端利用单光子探测进行信号检测、噪声抑制，最终能够实现探测距离、测量精度、抗干扰等方面的功能，提升雷达性能。”

“我们的设想是把量子雷达分为三类，量子纠缠雷达、量子增强雷达和量子衍生雷达。”

骆垚面前坐着的，是工程院院士万翰，他在退休之前就一直都想在雷达技术有突破但

进展缓慢。

他徒弟申望将这次量子雷达项目的事情告诉他后，万翰就要求要跟骆垚见见面。

申望本来也是想请老师出山，所以就同意了万翰的要求。

等到他和骆垚一见面，万翰就抓紧时间聊了起来。

“量子纠缠雷达其实就是利用信号源光子的纠缠特性来提升其抗噪声能力和测距精度，量子增强雷达，则是采用经典信号源，在信号接收端引入量子探测技术来增强信号。”

“量子衍生雷达就是借鉴了量子纠缠的思想，通过对回波信号与探测光场的关联实现对目标的成像，这三种雷达我们其实都在研发当中，但目前没什么进展。”

“因为纠缠光源的产生以及如何解决纠缠光源在大气等环境下衰减问题？”骆垚造过量子卫星，所以多少知道造量子雷达的瓶颈是在哪儿。

“骆工你说的不错，我记得你的论文中，提到过已经解决了纠缠光源的问题？”

“是的，纠缠光源其实相对于来说很好解决，但纠缠光源衰减问题，就难了。”

“现在我们做量子卫星的实验，基本是在晚做，白天日光噪声是夜晚的5个数量级以，分分钟就把信号光子淹没了，根本做不了实验。”

“如果在这种情况去研究量子卫星，得到的结果将是只能在夜间出没的量子幽灵雷达了。”

万翰想象了一下骆垚的话，心想在晚行动的幽灵雷达，也不是不可以。

万翰其实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一直卡在纠缠光源，如果能把它研发出来，那也是可以的。万翰暗自记下来，准备之后找骆垚往这个方向深入研究下。

“所以我接下来的研究方向主要是在量子增强雷达。”骆垚还不知道万翰已经在想量子幽灵雷达的事情，还在继续着他的话题。

“量子增强雷达通过在经典雷达接收系统中引入量子探测技术来提升雷达性能，相比量子纠缠雷达更容易实现而且理论来说，可以在白天使用。”

“我最近查资料，发现哈里斯公司开发了一款基于盖革模式雪崩光电二极管的商用机载激光雷达系统，万院士您有和他们交流过吗？”

万翰听到骆垚提起这事就觉得心里发堵。

“之前是有跟他们交流过，但人家不理，看不起我们，还谈什么交流。”

这是华国专家和学者们都会遇见的问题，在外容易被老外看不起。

原因很简单，技术落后的人在老外眼里就不值得尊重。

他们高高在惯了，哪会搭理技术落后的人？

骆垚沉默了。

他知道老外就是这样，他之前想找研究实验室的人交流量子芯片的技术，不也被拒绝了吗？

“那你们买回来拆了吗？”骆垚想起了华国这一群科研者的祖传手艺。

拆机然后整逆向工程。

“拆了。”万翰没有否认。

“逆向工程了之后，可以实现了百米级的单光子计数成像。”

百米级？

那确实低了点。

不过这样总比没有研究出来的强，他可以在这个基础发挥一下。

“我们可以试试用自主设计的噪声抑制算法等降噪手段，提升下成像的距离。”

看着骆垚认真思考的样子，万翰好奇了。

“小同志，你确定你有方向了？”

“嗯，有的。”

万翰不太相信。

不过他也没有表现出来。

年轻人嘛，有自信是好事。

“万院士，会加入我们的项目吗？”

万翰微微一笑，反问骆垚：“你希望我加入吗？”

“当然希望，有万院士坐镇，就没人敢往项目里面塞人了。”

万翰笑意渐渐消失，有些严肃地问：“谁往你项目里面塞人？”

“我们学校的人，不过没事，我已经解决好了。”

骆垚的话并没有打消万翰的怒气，他依旧严肃地说：“你们学校是吧？很好，这股子歪风邪气居然还敢存在，我一会儿就去找申望谈话去。”

骆垚耸耸肩，没有阻拦。

或者说，这也正是骆垚希望万翰去做的事情。

现在国内才回来了那么多人才，别人要是看到他们实验室里面有关系户怎么想？

王野和吴天明算是领航科技的人，别人不会多想什么，但是其他人呢？

又不是消消乐，同一个实验室装那么多蠢货干嘛？

来刷经验？

骆垚又不蠢，没有看出来。

除了韩涛之外，还有几名老师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骆垚想把他们踢出局又怕连累夏青，所以就只能让万翰出面。

谁让项目里面，他最权威呢！

万翰都退休了，更不用怕那些人。

果不其然，两天之后万翰就带着申望去了一趟东理工的微电子学院。

万翰拿着量子雷达项目拟定人员名单就开始说了起来。

“来，你们给我解释下，你们学院光申请研究员的人数就达到了三十号人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平时不课吗？”

“他们没有自己的课题在身吗？”

“他们在有自己工作的情况下，跑来实验室，是为了做研究，还是为了刷经验？”

万翰自从退休之后说话也变得无所畏惧了起来，以前需要注重下级关系，现在他不是特别在乎了。

连量子雷达都没有研究出来，在乎有个屁用！

“万老，我们其实是担心实验室里面人员不够，所以就号召大家尽力去报名。”韩岷顶着压力解释道。

“那你心还挺好的，还号召大家去报名，你觉得我们没人？”

匡明和韩岷都不敢说话。

“趁着你们这些个领导在这里，我就直话直说了吧，这个项目名义是和你们合作，但其实为的是帮助骆垚完成博士生阶段的课题。”

“否则，我们大可以和骆垚单独合作，把实验室设到国防科大去。”

“这次机会你们想要抓住，我能够理解，但你们也要分清楚人和地方。”

“都这么多年了，还整这些小动作，真以为我们不会发现吗？”

匡明和韩岷沉默。

心想谁知道这位要来啊。

他们要是知道这位要来，肯定不会想往项目里面加人了！

万翰越说越生气，突然想起了一个可能。

“你们这群人，如果今天没有我在的话，你们是不是还想威胁骆垚？”

“你们觉得对方年纪小，好拿捏？”

匡明和韩岷哪敢承认，连忙摇头否认。

“你们最好是不敢，要是你们之后再玩这些小动作，这院领导的职位就给其他人坐吧！”

“再这么下去，不知道要被你们祸害多少好学生！”

听万翰说的严重，匡明连忙说：“万老，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国家级项目，所以这次鬼迷心窍了起来，您放心，我们保证不会再犯了。”

“保证？”

“空口无凭你们怎么保证？”

匡明和韩岷相互看了一眼，心想这还能怎么保证？

申望则在一旁好心地提醒了他们。

“你们需要向阻止写一份检讨书，好好反省下这次工作中的失误。”

匡明和韩岷在那一瞬间，脑子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居然还要写检讨书？

他们活了四十多年就没有写过。

万翰看他俩有些不愿意的样子，就慢悠悠地说：“学生犯错了都要写检讨，你们难道就要搞特殊吗？”

“不写也可以，这事我会直接向面报。”

“欸，万老，大可不必如此，我们写我们写。”匡明急忙阻止了万翰的危险想法。

不就是一篇检讨吗？

写就写！

在匡明和韩岷开始冥思苦想写检讨书的时候，齐秀珍和庞录来东城找到了骆垚，三人商量着一起去一趟华记。

“华记吗？那里我熟悉。”

骆垚回想起他从华记薅走的天才团队，突然有一点不好意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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