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手上脚上都是镣铐的坐在审讯室里。

看着赵东来和罗飞进来，他没有再露出一贯的古怪笑容，神情反而有些阴狠。

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审讯室的门外挤满了人，大家都对接下来的审讯充满了好奇，想知道平时看起来老实本分的老吴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吴学武，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坐下后的赵东来，沉声说出一句经典的开场白。

老吴没有搭理他，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罗飞，牛头不对马嘴的道，“罗警官，能说说为什么吗？”

“我自认已经做得足够干净，当初那么多的警察都没查到我，你是怎么怀疑到我头上？”

“这很重要？”罗飞淡淡扫了他一眼。

“对我来说当然很重要，要是这个问题搞不明白，我死都不能瞑目。”

“很简单，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就不对劲……老吴，如果我没猜错，你心里对我们警察应该挺不屑的。”

“表面每天笑脸相迎，实际你笑容的背后，是在嘲笑我们的愚蠢无能对吧，还有当时你和我讨论碎尸案时，你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被说中了心思，老吴先是愣了一秒，忽然就大笑起来。

“原来你看出来了？哈哈罗警官，你果然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可笑那群蠢货，还以为一直以为我是精神不正常，根本看不懂我的嘲讽！”

“我还以为这些话我一辈子都没机会说出来了，没想到罗警官你给了我这个机会，你确实比这些草包强多了……”

杀人碎尸也好，挑衅警方也好，其实老吴做这么多，潜意识里主要就是想得到别人的认同。

所以被识破后他不但不愤怒，反而十分开心，满脸都是仿佛遇到了知音的欣慰。

不过外面偷听的众人可就开心不起来了。

原来他每天顶着那张古怪的笑脸，其实不是因为脑子不对，而是在嘲讽自己？

“不是，这家伙脑子有病吧。”

“我们又没得罪他，他嘲讽我们做什么？”

“居然还骂我们是蠢货草包？”

虽然他们可能确实比不上罗飞，但也没有这么不堪吧……

众人怒气冲冲的抱怨着，都对老吴表现出的敌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笑什么笑，这里是审讯室，给我严肃点！”

看着癫狂大笑的老吴，赵东来一拍桌子怒道，“吴学武，你少在这里故弄玄虚，赶紧老实交代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碎尸！”

老吴停住笑，斜了他一眼，“我要罗警官来问，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那一眼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是认为赵东来不配审问他。

他这么聪明绝顶的人，自然只配他认可的人和他对话。

赵东来：……

他大小也是個刑警队长，有一天居然被犯人给嫌弃了？

他气的立刻就要呵斥对方，把对方的气焰打下去。

但理智又让他忍住了。

老吴这种人不能用常理推断，没必要在这点小事上计较。

反正只要他肯交代，谁来又问有什么区别？

他憋屈的一把抢过罗飞手里的笔和本子，“罗飞，你来问！”

罗飞憋着笑，严肃的开口，“老吴，那你是承认3.11碎尸案是你做的了？”

“没错，是我做的。”

老吴回答的非常爽快。

“那能说说你的杀人动机吗？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她们都该死……那个女学生，她欺负同学，那名女老师却不作为，这种人难道不该死？”

果然和自己推测的一样。

“那你知不知道，王琳为什么要打人，张老师又为什么会不作为？”

“还能是为什么？不就是看人家家里穷，觉得人家好欺负呗。”

“错，那是因为被打女生偷了王琳的手机，王琳才会冲动打人!”

罗飞越说越愤怒，“老吴，你连事情的经过都没有搞清楚，就因为主观臆断擅自害了两条活生生的人命你知道吗？！”

老吴愣住，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隐情。

半晌他才有些底气不足的吼道，“你肯定是在骗莪……我……总之我没错！”

罗飞还想说什么，这时一旁的赵东来忍不住开口。

“那郑北呢，你又为什么要杀郑北。”

他和郑北共事多年，郑北什么性格他最清楚不过，老好人一个，所以为什么也会被杀了？

“郑北？你是说那个警察啊，他倒是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在赵东来愤怒的注视下，老吴漫不经心的笑了起来。

“其实我是没打算杀他的，我本来想杀的是资料科姓李的那个臭娘们……”

原来老吴的目标一直是李倩。

八月十日那天，他知道李倩当晚会加班到晚上的九点，所以就偷偷对李倩的车子动了一些手脚。

“李倩家就在永江大桥前面过去一点，所以我断定她下班后，发现车子出了故障，肯定会选择先步行回家，第二天再找人来修。”

“可谁知那晚我一直等啊等，等到快凌晨一点都没看到她回家……后来我才发知道，那娘们被同事叫去宿舍住了一晚。”

“但我已经计划好了那天要再杀一个人，肯定不能因为她坏了计划，恰好我看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郑北。”

“那时候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再说比起杀一名女科员，那肯定是杀一名刑警更刺激……”

“你们知道吗，我把注射器扎进他脖子的时候，他还在叮嘱我最近外面不安全，晚上最好别出来，哈哈你们说他蠢不蠢？”

“疯子，你这个疯子！”

老吴毫无悔意，反而还带着炫耀的语气瞬间激怒了赵东来。

“他和你无冤无仇，一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葬送在你手里，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丝毫愧疚吗？”

“呵呵愧疚……他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了，我又做错了什么，这个世界又是怎么对我的？”

“你的遭遇的确让人同情，但那又不是郑北造成的！”

“是，不是郑北造成的，但是你们警察造成的！”

老吴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双手扒着桌子愤怒咆哮道，“我本来也有机会做好的人，是你们剥夺这个机会。”

“明明只要我考上警校，做了警察就能改变我的命运，但你们歧视我是残疾人，拒绝了我，还害我妈临终抱憾，所有我有今天，全都是你们害的！”

虽然早猜到老吴的心态已经不能用正常人来衡量，但这么偏激的话还是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理喻。

他竟然把自己遭遇的不幸全怪到了警察身上！

赵东来气得说不出话，罗飞则是平静的开口，“老吴你似乎是搞错了一件事。”

“拒绝你的志愿是警校，与我们公安无关，再说警校的报考标准是有明文规定的，不是个人或某一个群体说了算的。”

“就算我上不了警校和警方无关，但你以为我仇视警察，仅仅只是这一个原因？”

“难道还有？”

“当然还有，因为你们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虚伪小人!”

“你们一边和所有人一样在心里歧视我是个残疾人，表面上还要装出善良正义的样子……什么捐款慰问，就是作秀而已，想要借着我维护你们人民好警察的形象！”

“作秀？你觉得郑局号召大家给你捐款只是为了作秀？”

赵东来和老吴接触不多，但之前郑长军组织全市干警捐款那次，他也是积极响应的。

一片好心结果却被对方曲解成这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老吴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说话！”赵东来厉喝一声，见对方仍旧无动于衷，这才想起对方之前只要罗飞来问。

他无奈，只能看向罗飞，示意他来问。

“老吴，为什么你会觉得大家是在作秀，据我了解自从你进入食堂工作以来，平时大家都对你很照顾。”

“照顾？罗警官你觉得捐点钱就算照顾了？我这人在他们眼里就像可以随意羞辱戏弄的小丑，谁真的尊重过我？”

“平时开玩笑戏耍也就算了，我好心好意想要帮他们破案，结果他们不但不当回事，还和姓李那娘们一起嘲笑我连警校都没上过，懂什么叫破案？”

“我是没上过警校，但至少比他们这群连个抢劫案查了一年半都没整明白的草包强多了！”

他口中的抢劫案，真是警队前任队长卢健飞负责的，对方也是因为这个案子才能被调任省里。

这次罗飞和赵东来还算淡定，反正被鄙视的又不是他两。

外面的众人却是再次气炸。

“玛德说得好像他多厉害似的，还好心帮我们破案。”

“没有他最后这个案子不还是破了。”

“他以为查案多容易呢，真是越无知越自信！”

他说了这么多，罗飞也大致理清了他的逻辑。

可能因为是平时大家和他聊天比较随意，也或者有极个别人存在奚落他的情况。

总之他因此记恨在心，恨上了警察这个群体。

或许一开始他只把这份恨意埋在心底，但李倩的玩笑让这份恨被催化。

“所以你杀了这些人，做出这些事，目的都只是为了报复、羞辱警方？”

“没错，大家不是都认为我没读过警校，没本事破案？”

“既然如此，我就做个大案给你们所有人看看，到底是警方更聪明，还是我更厉害。”

“结果显而易见，他们确实全都是一群草包，明明我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愣是发现不了！”

“每天我看着他们像无头苍蝇一眼跑来跑去，就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我就忍不住想笑……哈哈罗警官你说这么一群草包，到底凭什么看不起我的？”

听到这里，外面的众人已经要气吐血了……

罗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看出对方有极强的倾诉欲，趁机提问，“老吴，说说你的作案经过吧，我还是挺好奇你是怎么能每次都躲过警方的搜查的。”

老吴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立刻就得意洋洋的讲了起来，甚至关于一些作案的细节，都不用罗飞问他就主动交代了。

原来他第一次作案，在掳走王琳后，就把人藏在了小区外面的垃圾桶，他用了极强的药量，根本不用担心王琳会醒过来。

一般除了捡废品的老人，很少有人会去翻垃圾桶，不过他早就观察过，这些人最多也就是打开垃圾盖看两眼，不会上手在里面翻找。

果然，王琳一直没被人发现，然后他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他才避开所有有监控的路段，把人转移到了永江广场。

然后在公园旁边的树林完成了杀人分尸的现场。

之后他从广场下到永江大桥的那条河边，将自己作案时所穿戴的塑胶手套以及衣物等全部烧毁，又把灰烬全部抛到河中。

然后他也跳到河里游到了对岸，换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衣服，一直在外面藏到早上九点在正常去上班。

第二个张秋萍案也差不多。

他在天府中学上了差不多两个月的班，知道张秋萍平时都习惯在学校把学生作业批改完再回家。

所以他一直在学校外等到天黑才溜进去，因为早就熟悉学校的布局，他很顺利的躲开了监控，成功躲在了办公楼下的绿化带里。

他当时的念头很简单，如果张秋萍还在学校更好，要是没在他杀其他人也是可以的。

不过他运气很好，猫了半个多小时就真的看到张秋萍出来，眼看四下无人他叫住对方，用熟悉的套路将人迷晕拖走。

在操场的死角将人杀死后作画，随后他收拾了现场的所有的痕迹后，从容离开。

老吴平时看了大量关于刑侦方面的书籍，所以完全清楚警方的整套刑侦手段，自然也就知道该如何方向躲避侦查。

因此他才能把现场处理的那么干净，就连经验最丰富的老刑警都发现不了什么。

至于他杀人后作画的原因更简单，除了是模仿那些特立独行的凶杀案凶手，想要留下独属于自己的标志外，顺带挑衅警方，引起恐慌。

就好比郑北现场那个嘲讽的笑脸，完全就是为了羞辱警方。

另外他也承认，杀人的这三个日期和时辰，的确是为了纪念他的母亲。

一切全都和罗飞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

“有个疑问，既然你的目标是李倩，那么你杀死郑北后为什么又收手了？”

罗飞问出了自己最后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