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最美肿瘤”之“鲛人泣珠”（四）

张梦静的颅内胆脂瘤体积巨大，包绕了三叉神经、面神经、听神经以及舌咽神经，周边还有脑干、动眼神经、滑车神经、外展神经、迷走神经以及基底动脉和其分支小脑上动脉与大脑后动脉等重要结构。

这种颅内胆脂瘤，虽然是一种缓慢生长的良性肿瘤，但是，它之所以被叫做“瘤”，是因为它具备恶性肿瘤般的侵蚀破坏性。

它生长的位置实在是太过重要，在炎症刺激下，它会不断扩张，压迫并侵犯周围的组织结构，能钻骨缝，啃骨头，破坏人的脑结构，用药物治疗虽然能缓解一时的疼痛，但是治标不治本。

若是放任不管，不尽早手术，拖得时间长了，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乃至危及生命。

当所有的术前准备工作妥当，周乔就带着艾琳娜、艾娃、墨菲、张梦静、张建军一行人杀往了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疗中心。

而诊所内，则只剩下蕾切尔一人留守。

病房内还有那名患儿尚未出院，也拜托她多看顾。

至于诊所的安全问题，边上洗衣店随时都有人，阿丽尔她们都有密切关注，倒不用担心有人上门闹事。

周乔他们四人一辆车，张建军则开了自己的车，带着女儿紧跟在后面。

虽然服用过止痛药物，可能以前服用药物的时间太长了，产生了耐药性，药效并不如何管用。张梦静仍然会时不时地感觉到疼痛难忍。

另外就是，这些药物都是有副作用的，长时间服用，会有头晕、瞌睡、胃肠道不适，过敏，甚至肝肾功能损害等严重不良反应。

到了加州大学医疗中心，手术办公室的一名女士向周乔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

“周医生下午好啊，有一个事，我们需要征求一下您和病人的意见。”

“哦？什么事？请说！”周乔点点头。

那名金发女士就道：“是这样的，我们医院有不少医生都对您这个手术很感兴趣，包括一些知名专家，如肝胆胰外科的戴维德·克劳德福博士、神经外科的阿隆娜·麦克罗林博士等，希望能在监控室观摩这场手术！”

“啊？”周乔一愣，他倒不知，他过来做手术，居然引起了如此多人的关注？

他还以为，知道的人不多，也就是他带着艾娃等人，过来奋战大约一个下午的事情呢！

听对方的语气，搞得好像整个医院都知道了似的！连不是神经外科的医生都来了！

张建军和张梦静听闻，也是瞪大了眼睛。

张梦静内心打鼓，心说其实我不希望太多人围观。她来美国没几天，语言还不通，对洋鬼子以及周边的环境都充满了陌生和恐惧感。

而张建军，反而更加心安，隐隐还有几分激动。

他虽然信得过周乔的医术，但是有更多的医生和专家来观摩，对手术本身来说，应该是更有保障的。他不相信，若是万一出了什么状况，这些专家会坐视不理。

另外就是，加州大学医疗中心这些医生啊，专家啊，平时收费都挺贵的，现在人家免费过来“参与”，自己是赚了嘛！

周乔看向张建军和张梦静，意思是征询他们的意见。

张梦静还未发话，张建军就连连点头，说道：“我没问题。”

张梦静只好闭嘴了。心道，算了，反正我手术时“睡着”了，也感觉不到尴尬。

周乔给她讲解手术时说过，是采用全麻，而且身体的其余部位，连脸基本上都是遮住的。只会露出头部一小块地方。

那一小块地方，在鸢尾花诊所时，出发之前，艾琳娜就帮她备皮了。将那一小块区域的头发都剃掉了，丑得很，所以她知道大概是在哪个位置动刀，过来的时候还特意戴了一顶好看的帽子。

周乔就对工作人员说道：“我没意见，欢迎加州大学医疗中心的同仁们观看这场手术。术后如果有机会，我也想同贵医院的专家们一起交流，分享一下手术过程中的经验心得。”

他完美级的技能，自然是自信满满。

若是换了一般的医生，听说有这么多人观看，估计会怯场。不过，但凡有勇气接这种手术的，都是有真本事的，不大可能怯场。

那名工作人员就微微一笑，说道：“那预祝你们手术顺利。关于交流切磋的事情，我会和专家们沟通。”

“谢谢。”

周乔其实也想融入美国的同行们之中，毕竟，在旧金山开诊所，又挂靠在加州大学医疗中心旗下，以后少不得要经常打交道的。

很快，资深麻醉医师丽贝卡·拉罗克就带着团队过来，与周乔汇合，沟通了麻醉环节。

张梦静被推入了麻醉室。

张建军忐忑不安地在外边的休息区等候。他老婆的签证没有这么快办下来，这段时间全靠他一个人支撑了！

他感觉到压力很大，就给老婆发了个消息，本来以为老婆已经睡觉了，因为国内目前是深夜。但是没想到，老婆秒回！

“军哥，我也睡不着啊。手术已经开始了吗？”

“是的！但是我在外边等。好像监控室也可以去看，加州大学医疗中心许多专家都过去围观了，但是我不敢去。”

“为什么不敢？”

“太血腥，又是我女儿，我不敢直视。”张建军沉吟一会儿，又发了一条，“若是你想观看的话，我可以进监控室，给你开视频。”

“还是不了，我也不敢啊！但愿手术能成功！”

“嗯嗯，伱要是能睡就早点睡吧！”

“哪睡得着，这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我刚才出去上厕所，她爷爷奶奶也是在房间里聊天，没睡着。”

张建军：“……”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周围，人来人往。不远处，也有人愁眉苦脸，也许，和他一样是在等候家人手术成功的好消息吧！

“但愿周医生给力一点！”张建军暗暗祈祷。

周乔领着艾琳娜、艾娃、墨菲，换鞋、更衣、刷手、消毒……一系列流程之后，进入了那间有着众多先进设备的神经外科专用手术室。

这里的手术室比社区医院的手术室更先进，条件更好，使用费用自然也更高！

进去的时候，艾娃偷偷问周乔：“等下放什么歌？”

因为她也感觉到了，今天的手术难度很大，姐姐和墨菲都一直没怎么说话，想必周乔也压力很大，她便想要放一些让周乔真正喜欢的曲子。

先前，她放的那些中文歌，从事后反馈来看，周乔似乎并不喜欢。

其实，周乔喜欢是喜欢的，只是觉得，在手术时不大适合。

但周乔想了想，还是说道：“随你吧。不过，今天手术时间会比较长，除了中文歌，可以加一点英文歌、法语歌，或者舒缓的纯音乐。”

艾娃点点头：“行！”

她琢磨着，音量可以尽量小一点，调整到令人比较舒服的程度。

事实上，周乔也是一个极其认真专注的人，一旦做起手术来，也是能完全无视，不管什么音乐都能当作背景的。

之前那几台，是因为他并非主刀，只是给墨菲当助手，所以才有闲暇去关注音乐。

长达四五个小时的手术，若是没有一点音乐，全程静悄悄的，未免也太过沉闷与压抑。

至于纸尿裤，周乔他们是不穿的。毕竟预估也就四五个小时。

患者术前要禁食禁水，但是医生与护士，何尝不是术前禁水，并且在手术之前就去卫生间解决了呢？

另外就是，一旦进入高度紧张的手术状态，口渴、饥饿、想上厕所等等感觉都会消失。

这是因为人体内有一种叫肾上腺素的激素，当人体遇到应激事件的时候，肾上腺素会大量分泌！

应激可以理解为对刺激的反应，比如感觉到高强度的压力，非常激动，非常劳累，高度警觉、专注，高强度的运动，或者受到创伤等等。

肾上腺素，是人类在长期进化过程中发展起来的，我们原始时代的先祖们，在追逐猎物或逃避猛兽的追捕时，都会分泌出大量的肾上腺素。

这个激素能扩张人体的骨骼肌血管，给肌肉供给能量和氧气，血液需求量大了，心脏输出量就增加，心脏的工作负荷就大，然后冠状动脉就会扩张，增加对心脏的供血。

同时，因为需要大量的氧气，需要大口地喘气，所以这个激素还能松弛支气管平滑肌。

然后，在追捕或逃跑时，总不能跑两步就停下来撒尿吧？所以这个激素还可以收缩肾脏血管。

肾脏的血流量减少了，尿量自然也会减少！

另一方面，手术室内的温度也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舒适，医生穿着厚厚的手术服，戴着帽子、口罩、手套……也没有感觉到非常凉爽，再加上精神高度紧张，导致身体排出大量汗液，水分通过汗液排出体外，尿液自然也减少。

艾娃不仅是巡回护士，还有一个兼职，那就是专门给周乔擦汗。

此外，现在的手术室条件都非常好，附带卫生间，万一真有需求了，也可以让助手暂代，主刀先去解决一下。也就是两三分钟的事情。

当然，在以前条件差的时候，也是有医生穿过纸尿裤的。

像周乔，肾功能强，憋尿的能力也强，四五个小时，基本上不需要上厕所。

麻醉采用全麻气管插管。

麻醉完毕，例行的time out，这个翻译过来，可以理解成三查九对，随后，随着一曲缥缈灵动的《云宫迅音》，手术正式开始！

周乔也微微愕然，他未想到，艾娃竟然放这首歌，倒给了他不少惊喜。

这首曲子，真的是经典之中的经典，仙气飘飘，周乔期盼，这一台高难度手术，自己也能超神发挥出“仙气”的水平。

与此同时，隔壁的监控室中，挤满了人！

大部分都是神经外科的医生，也有其他科室的一些感兴趣的医生，不乏一些纯粹过来凑热闹的。

见到周乔的操作，有一些医生就开始点评了：“这是采用的枕下乙状窦后入路？这个入路需要对解剖关系非常熟悉，优点是对脑结构创伤小，但是显露的范围比较小，对主刀医生的技术要求比较高！”

“我看过那个患者的片子，其肿瘤也不小啊，直径足有3厘米，要是换我来的话，我会选择术野更加大的颞枕经小脑幕入路。”

“光看这个入路操作，周医生动作流畅，很有大师风范。他这么年轻，又毕业没多久，是怎么学会这种精湛的手术技能的？”

“听说过中国的临床和手术水平都很高，但是，也不至于一个年轻小伙子就厉害成这样吧？”

有一些人过来观看，其实本身就带着不服气，觉得周乔不应该受到如此关注，也不应该做这样高难度的手术，但是，见了周乔开头的几步操作，这些人就感觉到不妙了。

原来，人家是真的有水平的！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啊！在座的都是名校毕业的精英！最差的也是六年以上的高年资主治医生！

资历和声望最高的，则是工作经验均超过三十年的戴维德·克劳德福博士和阿隆娜·麦克罗林博士。

尤其是阿隆娜·麦克罗林博士，是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疗中心神经外科的顶梁柱，在神经外科、内科领域，都有着非常高深的造诣。

阿隆娜·麦克罗林博士与戴维德·克劳德福博士一样，都是喝着咖啡，默默地看着，并不会轻易评论。

不过，他们对视一眼，也微微颔首，很显然，对周乔的这个“起手式”还是赞许的。

手术室，周乔有条不紊。

他用的是神经内镜，微创显微技术，联合颅神经电生理监测设备。

3*3cm骨窗，切开脑池……

释放脑脊液，缩小脑体积，降低颅内压……

切透增厚的颅底硬膜……

无固定牵拉下，暴露肿瘤……

神经内镜具有“鱼眼效应”，能获得微小空间的“巨大”视野与深部三维视觉。

手术台旁的巨大电子显示屏上，随着周乔的操作，展示着相应的视野。

由于手术室里摄像头众多，或远或近，监控室中，监控屏幕也足足有八九块，观摩的那些医生和专家们都能清楚地看到周乔操作的每一个细微环节。

与此同时，后台的录制也在同步进行。

周乔很快就探查到肿瘤组织，屏幕上顿时显示出一颗非常漂亮的“珍珠”！

这颗珍珠，直径约3厘米，粉莹光滑，监控室中，顿时哗然！

一名女医生惊喜地叫道：“上帝啊，这就是胆脂瘤吗？怎么这么漂亮的？”

另一名医生说道：“是啊，比我之前见过的案例漂亮多了！”

“天呐，女神啊，如果这不是肿瘤，那该多好！”

“我从来没见到过！”

“这名华人小姑娘，该不会是上帝的私生女吧？那是神力凝聚出来的，只是还未开发出潜力？”

“哈哈，有可能！不过，医学的东西少开玩笑啦，我们现在是在看手术，而不是奇幻电影！”

即便阿隆娜·麦克罗林博士也眼睛一亮，忍不住解释：“一般来说没有这么好看，这个是特例！”

手术室内，艾娃、艾琳娜也都忍不住惊呼！

“哇哦~，肿瘤也能如此美丽！”

“珍珠蚌也生不出这么好看的珍珠吧！”

“能挖出来做成首饰吗？”

墨菲一直面无表情的，这时候也忍不住惊诧连连，碧眸之中异彩连闪。

即便是周乔，也感觉到“冲击很大”！

他是系统灌顶的技能，这是人生第一台神经内镜下微创颅内胆脂瘤切除术，之前自然也是没见过的。

“做首饰？明显不行！它只是看起来像珍珠一样漂亮，但并不是珍珠！”周乔心道，这要是珍珠的话，那至少都是古代御用贡品级数。

他忽然想起了大学图书馆阅读到的一句古文：“南海水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能泣珠。”

具体出处在哪儿倒记不清了，意思是说，南海里面有一种鲛人，在水中生活像鱼一样，从来不放弃纺织的工作，它哭的时候能哭出珍珠来！

张梦静若是哭泣，当然，是绝对不能将这颗肿瘤哭出来的！

仔细探查，可以发现，这颗肿瘤完全包绕其三叉神经、面神经、听神经以及舌咽神经，与术前检查的片子中基本一致，而且瘤体上血供丰富，质韧。

周边还有大量的其它神经、血管、脑干，在分流显露切除瘤体的过程中，一旦损伤，后果严重不用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