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之下,山野间…白茫茫的一片。
两名武士在前带路,身后就是轿夫与侍女。
这两名武士出自奉行所,主要是保护胧的安全。
他们眼下已经离目的地不远了,但还没有踏入城镇地界。
一般来说,除非有急事,否则趁夜色赶路是很危险的,除了鬼的原因之外,还有荒民和暴徒,包括强盗。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被盯上…一些胆大包天的家伙,会蹲守在城镇中寻找猎物,并暗中尾随。
但因为脚力有限,每一处地区城镇的间隔都不一样,所以这一次,胧的轿子没有在白天赶到云取山下的镇子,估计要半夜才能抵达。
大家只能加紧赶路。
“还要多久?”
轿帘后,传来胧的声音。
“禀大人…还要一个多时辰,过了这片山地,就能看到灯火了。不过前方几公里处,我记得有一间废弃的祠屋,时常会有路人停脚,若是觉得劳累,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一位武士转身回道。
“咳咳咳…”
胧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小心一点。”
他提醒着。
“是。”
但显然,武士并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狭小的轿中,胧眉眼低垂,嘴角噙笑。
这两个看似身经百战的武士,完全就是废物…胧已经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血腥气。
武士竟没察觉。
不一定是鬼,也有可能是人类之间的厮杀。
…
又前行片刻,众人仰首间已经瞥见了山路旁的一座破败房屋,窗口处有烛火的光影,说明里面有人。
但下一秒,似有一股寒风卷入,将那火光熄灭…
武士紧蹙眉头,直到此时才觉察不对,看到了前方路面上的一些血迹。
刚要出声,骤然,毫无预兆…一股力量卷起他瞬间奔入一旁漆黑的密林中,没了踪影。
在旁人看来,就是一眨眼,武士大人便双脚离地飞了出去,窜入山间,消失掉了。
“谁?”
“什么东西!”
剩下的武士大惊失色,拔出刀刃,茫然四顾。
仓皇大叫。
继而,仿佛又有什么东西飞驰靠近,撞在了武士身上,携带着他的躯体闪入林中。
因为速度太快,以至于两人连反应的时间和力量都没有。
山间静悄悄的…充斥着一股诡异和阴森。
轿夫与侍女内心的寒意,比这刺骨的天气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四個轿夫几乎同时撂下担子,撒腿狂奔。
他们可不是护卫,生死攸关之际,自己的小命都不保,哪里还会在乎胧的性命。
然后,两个侍女就观原路跑掉的四个轿夫,一个接一个,突然间飞身而起,犹如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被拖拽进了林子里。
伴随嘶声裂肺的惨叫,归于平静。
轿子摔落,坐在其中的胧脚尖点地,化解掉了余力,没有受伤。
轿外,手持御币的侍女扔掉了东西,身体蜷缩在轿门口,瑟瑟发抖…另一位侍女则本能的看向了轿子,牙齿打颤:“大…人…”
胧弯着腰,从轿子中走了出来。
神色镇定。
只是一眼,就看出了鬼的能力…
雪地上虽然有凌乱的足迹,但刚刚两个武士所站的位置,左右两侧均有一道笔直的脚印连贯山林。
鬼…只是隐身了。
看不见…
应是它的血鬼术。
然后在一瞬间,通过爆发的速度,将活人掳走到林子里,进行杀害。
“喋喋喋…”
忽然,夜空中响起一阵让人摸不清方位的怪笑。
“你好像…是位大人物呢。”
嗖的一声。
一阵风雪搅动,轿子前方十米外,出现了一道身影。
一只鬼。
一袭浪服,身上还沾染着大片尚未凝固的鲜血,头发如武士般倒束而起,瞳孔异于常人,皮肤呈黑紫色,双手指甲尖利如野兽。
四肢的血管暴起,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凶悍暴虐之感。
显然,在未转化成鬼之前,他是一名武士。
“咳咳咳…”
胧较有兴趣的审视着眼前的鬼,面带微笑。
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不断。
“一个病秧子…”
鬼眯起眼睛。
眼前这人十分年轻,一头黑色卷毛状的小碎发贴在额头,身上披着一件毛茸茸的黑色羽织,单手拄着一把武士刀,用来支撑瘦弱的身体。
似乎这把刀,更像是一根拐杖,男人的脸色简直比地上的雪,更多了一抹惨白。
似乎不用他出手,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极为虚弱。
“大人…”
一个侍女面现惧色,鼓足了勇气,张开双手挡在胧的身前。
示意让胧先跑。
“有几分姿色嘛…等会要好好享用一番。”
这鬼也不急,看胧几人,犹如刀板上的鱼肉,摸着下巴,露出戏谑的笑容。
“果然是这样。”
而胧则打量了鬼片刻,微微笑道。
鬼的血肉之气太过浑厚,说明无惨的血,有极强的催化性与同化性。
这要是放在全职猎人的世界里,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别说用来增幅念能力者的气量,就是对于寻常的武斗家而言,哪里还用长年累月的修行与打磨。
虽然是低级世界,但一些东西…还是有那么点价值的。
并非完全不可取。
“嗯?”
鬼见胧伸出手掌,搭在了侍女的肩膀,让其站到一边。
不禁表情怪异。
对方太平静了…没有常人见到自己时的恐惧,那一双眼眸沉静如水。
“这种装扮,你是町奉行的高层…幕府的家臣?”
鬼在谈及幕府二字时,额头青筋隆起,面容狰狞。
“你这种废物…怎么可能当得上高层?幕府果然该倒了…”
鬼讥讽道。
胧根据记忆,知道眼下的时局,幕府的政权并不稳定,各地已经出现了一些叛党,而这些乱军多半也是以武士为主体。
这些人被抓到后,几乎都是要斩首的…眼前这位的身份,也是如此。
不然,纯粹的浪人对政权并不熟悉,不可能仅通过杀了两个奉行所的小吏,又瞅了一眼自己的打扮,就断定了身份。
“还是基因…还是进化…”
胧的回应,则根本就是无视鬼,反而像在谈及别的事情。
他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轻声问着,“赐你血的人是谁?以你这种身体强度,不会是无惨亲自授予的,也不可能是上弦…是下弦吗?你从哪里游荡过来的?”
“下弦几?”
他这一开口,鬼赫然瞳孔缩如针眼。
“你…你…你…”
“你竟然…敢直呼…那位…大人的…”
鬼的眼神更多的是恐惧,而非震惊。
似乎无惨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拥有某种魔力…是至高无上与可怕的代名词。
“你这连衣服都穿不好的病种…去死!”瞧胧又要张口,鬼心悸不已,霎时隐身,凭空消失,发出厉喝。
挥击利爪,朝胧飞扑而至。
鬼虽然透明化,但胧想要捕捉他的身位太简单了。
风的流速,空气中雪花的飘动轨迹,地面的痕迹…所有的一切,都在给胧提供‘讯息’。
在全职世界里,‘情报’可是相当重要的。
这种战斗伎俩,太低级了…
胧原本平和的眼神,顷刻凌厉了起来。
他微微躬身,几乎要将他整个身体包裹住的宽大羽织,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悬滞在了半空…
胧轻轻吸了一缕寒气入肺,“魂之呼吸,壹之型,黄泉送葬。”
说完,天空中无数飘落的雪花,静止住了。
一朵朵菱形冰晶崩裂炸开,形成一片白色细粉当空飘动,如河流一样随风而逝,冲刷着空间的‘画面’。
一缕纤细银亮的刀光,似一条直线,掠过了鬼的脖颈。
而胧,也脱离了羽织,出现在了鬼的身后。
透明的虚空中,飞溅出了血水…
在这只鬼的眼里,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奇妙无比,不再是风雪冷夜,而是他的灵魂被一股暖意包围,他变成了年少时的模样,站在一座桥上,桥下流动着涓涓黄水,景色怡人。
他低头望着桥下的黄水,水中倒影出一张年轻的面孔,这让他骤然想起了,自己曾经想要成为武士的原因…
“是啊…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忘了初衷…仗着武士的身份为非作歹,肆意挥刀向平民,不应该是这样的…”
“值野,想什么呢,快走啊…再晚就来不及了,小心被馆主教训。”
少时的伙伴突然出现在身边,冲他露出灿烂阳光的笑脸。
拉着他的手,一起跑远。
现实中,鬼的身体则直接从虚空中显化,尸首分家。
被斩下的脑袋,在雪地上滚了好几圈。
紧接,肉身徐徐化成了飞灰…
鬼的眼眶流出泪水,望向胧的身影,在弥留之际,声不可闻道:“谢谢。”
“咳咳咳咳…”
胧剧烈的咳嗽起来,捂住嘴的掌心,粘上了一点殷红之色。
要命啊…
虽然是试一试的心态,已经最小幅度的使用力量了,对身体的伤害,还是不小。
“呵呵…不过,确实和我想的一样…不用日轮刀,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从高等世界而来的自己,对于力量的运用,超出常理…越是强大的天地,可接触的力量等级与本质,就越纯粹。在低等世界…有限的力量环境里,能做到打破‘设定’的效果,并不会太难。”
胧笑了笑。
然后又是一阵咳嗽。
灵魂这东西,他太熟悉了。
至于这所谓的魂之呼吸,为了应景,他随便取的。
说白了,就是一种力量的施展和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