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卷12
周晨光打招呼的父女是住在前趟房的。
女孩叫李艳珍,是周晨光小学的同班同学,初中时人家考到铁一中去了,离录取线差了几分的周晨光只能在铁二中混。现在,人家仍然是铁一中的高三学生,马上就面临高考,然后将摇身一变成为大学生,而周晨光却是铁路职高的学生,到了夏天之后,就是一名战天斗地风雨无阻的光荣的铁路工人。
李艳珍的父亲李老师,是铁二中的老师,也就是周晨光初中三年期间的老师。他早年教俄语的,后来在运动中下放农村,再落实政策回校后,俄语的课程取消了,就改教地理。
今天父女俩是到李老师的大儿子家里去,李老师有一儿一女,大儿子是与前妻生的,李艳珍是现在这个媳妇生的。李老师现在的媳妇李大妈已经患病多年没工作,病休在家,她也许是疾病的原因,暴躁易怒,心情烦躁,斤斤计较,非常的小心眼,还非常的要尖,一点儿亏都不能吃,在300户这一片,是有名的泼辣悍妇,嗯,简称泼妇。
她跟李老师儿子的关系非常紧张,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双方相看两厌,这次是李老师大儿子生了个大胖儿子,李老师带着李艳珍去儿子家贺满月。
李艳珍看见周晨光,脸上闪过一丝羞怯,偏过头去没有说话,李老师看看周晨光,“你去干啥了?我听说你给人送货挣钱?”
“对,李老师,我给沈屯的马家熏鸡送货,挣个年货钱。我今天是上省城办事去了。”
“这春运人这么多,挤挤擦擦的,能行吗?”
“是啊,人太多了,所以停了,不干了。”
“在家消停的呆着吧,想挣钱,你夏天就工作了,有的是时间。”
“李老师,我还想找你呢,就是你家李艳珍的模拟试卷有没有多余的,给我几套呗?我看看题型,找找我自己的差距,我们职高我发现好多内容干脆就没讲啊。”
“周晨光,你要试卷干啥啊?你还想高考是咋的?”
“对啊,李老师,你说我要是参加高考能行不?”
“你想去试试也不是不行,可是你要是在职高,我估计参加不了,因为历年来你们学校没有考生报名,所以学校也就当没有报名的处理,到了三月份的时候,全都忽略过去。你要是想高考,一个伱要先说清楚,把名报上,再一个,你得找個地方备考啊,你们职高三月份开始就实习,根本也不备考啊。”
“哦,我明白了,谢谢李老师。刚才我说的试卷,有富余的吗?”
李老师还没说话,旁边的李艳珍小声的回答到:“就数学英语和地理有富余的。其他的我都写了。”
“没有富余的,就把写上的借我看看也行。”
李老师答应了,“行,我们俩回去给你找找,等过一会儿的,你来取吧。”
“谢谢李老师,谢谢你,李艳珍。”
周晨光看着父女俩,真诚地道谢,李艳珍脸红了,嗫嚅着说:“不用谢。”
李老师也说,“谢倒是不用谢,你啊,现在才开始想学习,有点儿晚了。”
“李老师,我活到老学到老,学习,永远不晚。”
“拉倒吧,就怕你两天半新鲜啊。”
“那不能,李老师,我还得高考呢,这回我一定坚持学习。”
“唉,你这孩子,原来我就说,挺聪明的,就是不往学习上悟。”
“李老师,我现在开窍了,以前不懂事,给爹妈丢脸了,以后我肯定要努力,给我父母争光。”
父女二人都被周晨光真诚的言语打动了,李艳珍更是一边走一边偷瞄着周晨光,她猛然发现,认真起来的周晨光,再也不是原来印象里嬉皮笑脸的小痞子样,穿着的铁路制服,显得他格外的挺拔高挑,白皙消瘦的脸,一脸稚气的同时,还带着和年龄所不匹配的成熟与淡定,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坚定温和,再也不是当年那种叽哩咕噜的眼珠乱转,也没有一脸的坏笑,是那种和煦温婉的笑容。
李老师心中也是无比的唏嘘,这孩子挺聪明的,也挺有礼貌挺本分的,就是一步错步步错,当年没去一中,后来中考也没考上,再后来父母相继出事,生生就耽误了,唉,这回想参加高考,明显是白扯白的事情,算了,也不劝了,让他感受感受也好。
三人走回平房,各自回家。李艳珍家就在周晨光家的前面,她家外屋地的后窗户就对着周晨光家的院门。
周晨光回到家中,将自己的新的收获八百元钱,与原来的大份钱一起放好,嗯,居然有4900的整数,还有不到一百的零钱,这些钱,足可以应付一段时间了。
周晨光的钱藏在东屋大柜的地下,他撬起一块砖,将里面挖了一个5公分深,15*15面积的小坑,正好放入他的一个铁盒,钱用塑料布包裹塞在铁盒里,放进小坑,上面盖上砖头,又细心地将四周擦上浮土,弄的四下一个模样。
周晨光收拾完毕,又洗了洗脸,看看屋里屋外都挺干净,没什么可以收拾的,就到碗橱里拿出一只熏鸡,用马家老店绿色的布袋裹着,锁门出了自家院子,向前趟房走去。
到了前边平房,站到院门前,还没等他叫门,李老师就走过来拉开了院门,“来吧,轻点儿,你大妈睡觉呢。”
李老师和周晨光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又进了西屋,这小西屋,也是李艳珍的卧室兼书房。周晨光进来看见,一个炕桌摆在炕上,上面摊着书和本,还有一些正在做的题单,试卷。
而炕沿边上,已经放置了一摞大约两寸来高的试卷,题单。
周晨光将手中的熏鸡从布袋里拿出,“李老师,这就是我这段时间给人送的货,马家熏鸡,百年老店了,味道真不错,你和我同学晚上尝尝。”
“哎呀,你咋给我们拿来了,多贵啊,你留着吧。”
“李老师,拿着吧。你们给我找试卷,我还没谢谢你们呢,咱们邻居住着,别客气。”
“那行吧,我就收着了,你把这些卷子都收起来吧。”
“哎。”
周晨光开始将炕沿上摆着的一摞卷子装进绿袋子里,正要起身告辞,外屋地一声响起,“老李,谁来了?”
李老师赶紧推开西屋门,“后趟房的周晨光,”
这时,李大妈走了进来,她脸上还带着睡后的惺忪状态,脸色是那种病态的灿白,她一见周晨光,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拉下脸呵斥,“你来干啥?我们家不欢迎你,赶紧滚蛋。”
周晨光猛地想起了为什么自己这样被针对,原来,周晨光初一的时候,跟姜大爷家的小二是同年不同班的同学,都在铁二中上学,李老师那段时间代替姜小二的班主任,结果有一次姜小二和人口角,推推搡搡,差点儿在学校里打起来,李老师在学校就处理好了,两个孩子也互相握手和解,就没找姜小二的家长。
可是李老师在家里说了这么一嘴,让李大妈给传到姜大爷那里去了,姜大爷那是没事都要打孩子一遍的,这下还能有姜小二的好?姜小二挨了揍,就把仇记到李大妈的头上,等到过年的时候,手里有了小鞭儿,就瞄着李大妈,有一次在她上公厕的时候,跑到厕所后面的化粪池就扔了几个小鞭儿,粪没炸多少出来,把李大妈吓的够呛,因为李大妈就是风湿性心脏病办的离岗,最怕这些突然的动静。
也是好巧不巧,姜小二干完坏事,撒腿就跑,几下就跑到小树林的方向,人影都不见了,而周晨光也被从公厕里崩出来,正寻找罪魁祸首呢,被李大妈看见,一嘴就咬定是周晨光干的,任他怎么赌咒发誓也不信,害得周晨光被自家老妈,一顿大鞋底子炫啊,鞋底子打完又是扫炕笤帚,简直比窦娥都冤啊。这件事的始末,还是姜小二看周晨光实在是太冤了,在事发后的一个月才悄悄向周晨光承认的。
周晨光面对李大妈的呵斥,微笑着说:
“李大妈,不管你信不信,我还得跟你解释一下,厕所那件事,真不是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