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谕:沿海为中夏之边,欲守中夏则清沿海,今倭寇无知……”
魏国公府会厅内,当朱高煦将圣旨内容念出,徐辉祖和徐增寿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圣旨是代笔,而且不是什么大事。
果然,当他们听完之后纷纷松了一口气。
原本以为北边有了什么大事,结果只是清理沿海倭寇,这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徐辉祖双手接过朱高煦手中圣旨,模样虽然庄肃,但朱高煦却能感觉到他心中的不重视,因此不免开口提醒道:
“爷爷派我来,便是想让我与舅舅说清楚这剿灭倭寇的重点和地点。”
“你?”徐辉祖不信任的看向朱高煦,朱高煦见状也如是将自己对海倭寇的见解与徐辉祖交代。
徐辉祖的表情多变,从一开始的怀疑,到中间的不可置信,再到最后的信服,他不得不承认朱高煦说的很有道理。
以往沿海水师发现倭寇的地点,基本就在朱高煦所说的地方附近。
想到这里,他皱眉说出自己的疑惑:
“以往诸都司水师都在你所说的地方巡逻,但并未发现倭寇。”
“没发现是正常的。”朱高煦不假思索的回应:
“这些倭寇在岸有自己的探报,因此最好的办法是跨省调动水师,以长江水师围剿浙江倭寇,以浙江水师围剿福建倭寇,以福建水师围剿两广倭寇。”
“懂了。”徐辉祖颔首,他听懂了朱高煦话里的意思。
朱高煦虽然说的隐晦,但徐辉祖却能猜到,那些沿海倭寇应该都在盘踞海岛的本省水师中有自己人,不然不会每次都能提前藏起来。
“只要跨都司调动水师围剿,想来这群倭寇是逃不了的。”
朱高煦信心满满,因为明初的倭寇还比较容易对付,他们之中真倭比假倭多,只要找到就能确定是不是倭寇。
相反嘉靖年间的倭寇大多是十假一真,一旦想要藏匿,顷刻之间就能伪装成海渔民和商船,想要抓捕围剿的难度更大。
“陛下让我便宜行事,你以为我当出兵船几何?”
徐辉祖拿着手中圣旨,心中生出一丝荒诞感,他从没想过自己还需要自己这外甥指点打仗。
面对徐辉祖的问题,朱高煦心中早已有了腹稿,因此不假思索的回答:
“小子看过龙江船厂的造船图志,恕小子说句实话……”
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气,将明初水师的问题给说了出来:“国朝战船种类虽多,并有沿海、长江、两河等五千余艘船只,但真正能称为战船的并不多,甚至不足三百艘。”
朱高煦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而他的看法让徐辉祖皱眉。
明代战船种类繁多,除了历朝历代已有的楼船、蒙冲、斗舰、海鹘、走舸、游艇等外,还有元末明初崛起的四百料战座船、四百料巡座船、九江式哨船、划船等。
可是这些船只在朱高煦眼中,居然连战船都算不。
“你以为该如何?”徐辉祖虽然觉得朱高煦张狂,但还是耐着性子询问,毕竟这小子在对倭寇的看法,确实要比自己看的更完全。
“舅舅能调多少钱粮造船?”朱高煦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询问了一个问题。
“不经陛下的情况下,大约五千贯。”徐辉祖思索着说出一个数额,朱高煦闻言点点头:“足够了。”
“要出海围剿倭寇,以眼下的船只是万万不行的,四百料战船所能承载的火炮数量并不多,如果没办法将倭寇围歼,那下次想要围剿他们就困难了。”
“五千贯钱,能造一千料战船三十余艘。”朱高煦先说出价格,再继续说装备问题:
“若是每艘战船配备三十门五百斤铜炮,水兵一百五十人,那只需这三十余艘船,便能肃清沿海倭寇。”
说罢,朱高煦看着徐辉祖,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对此,徐辉祖还在沉思,但旁边的徐增寿却已经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夭寿……”徐增寿瞧着眼前的这一幕,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
他居然看到自己那个顽劣的外甥在教自己大哥怎么打仗,即便是水仗,这也足够让他不敢置信。
只是这会儿没人注意徐增寿,就连感到不适的徐辉祖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在略微计算后与朱高煦对视,同时摇了摇头:
“按照你的话,哪怕三十艘战船,也需要九百门铜炮,最少得三万贯。”
“战船加铜炮,费用就得三万五千余贯了,必须得请示陛下。”
徐辉祖摇头开口,而朱高煦闻言则是改变口风道:“换做铁炮如何?”
“换做铁炮也不行……”徐辉祖摇摇头:“熟铁炮的造价也需要十八两一门。”
“这就难办了……”朱高煦皱眉,他倒是没想到明初火器造价居然那么贵,几门炮就能抵得一艘一千料战船了。
这么想来,明代战船并不是不能承载太多火炮,而是火炮造价太贵,根本没办法大批量装载。
细细思索后,朱高煦只能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对徐辉祖建议道:
“可以造一千料战船十艘,配铁炮一百六十门,另从各省水师调二十艘四百料战船和四十艘鹰船,加八十艘哨船和二十艘货船。”
“如此一来,应该能拉出一支骁勇的水师,将浙江、福建、两广的倭寇剿灭。”
“不过不能打草惊蛇,最好多配货船,在南京补货出海后,一路沿海南下,中途不得靠岸,直扑双屿、漳州、琼州、澎湖等岛。”
“好!”听到朱高煦的话,徐辉祖点了点头,紧接着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对着朱高煦反问:“你可有看得的水师将领?”
“督运海运的杨文,还有崇明所的杨俅不错。”朱高煦提了一嘴杨文,以及杨展的父亲杨俅。
前者是洪武末期出现的一位出色将领,不仅能打山地战,还能打平原战和海战。
在靖难之役中,杨文、平安、吴高三人所率领的辽东集团,可以说极大拖延了朱棣靖难成功的脚步。
眼下杨文还没有去北方,朱高煦很希望能和杨文拉近关系,让他一直以水师将领呆在南方。
如果不行,他也能让杨展的父亲杨俅在之后接管水师,继续平倭,以待天时。
虽然杨俅在历史只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官,但就朱高煦从杨展那边听来的消息来说,对方还算是一个合格的水师将领。
“好,我稍后便去安排,你领命回宫吧。”
徐辉祖清楚杨文,尽管眼下他还没去北方,但他在西南平月鲁帖木儿一战中早已崭露头角,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
倒是杨俅,徐辉祖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能被自家外甥所记下,想来本领也不会太差。
“我哪还需要回宫……”听到徐辉祖的话,朱高煦无奈摇头:
“我与爷爷对平倭一事产生分歧,他早早将我赶了出来,我稍许应该要去颖国公府读书。”
说罢,朱高煦也对徐辉祖、徐增寿作揖:“两位舅舅,小子先走了。”
“不留下吃饭?”徐增寿终于插了一句嘴,但朱高煦却摇头示意自己还有事,随后在徐辉祖的点头下转身离去。
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徐增寿突然觉得朱高煦变化很大,不由得看向自己身旁的徐辉祖。
“大哥,这小子不过学了半年多的兵法,怎么进步那么大?我都不敢认他了。”
“老子打仗不差,儿子又能差到哪里去。”徐辉祖心里也疑惑,但他还是觉得朱高煦就是朱高煦,眼下的变化不过是浪子回头后的进步神速罢了。
他转身向偏厅走去,而留下的徐增寿却没有挪动脚步,而是看着朱高煦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他才咋舌道:
“你要这么说,那我就怀疑爹是不是对我们偷藏了……”
徐增寿一边说,一边跟了徐辉祖的脚步,而朱高煦也走出了魏国公府,向着颖国公府赶去,渐渐消失在了长街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