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大明银行
“贺!”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时间一晃,两个月的时间悄然而逝。
随着唱礼声响起,洪熙二年的正旦新春大朝会如期举行。
过去两个月的时间里,孔府的嫡系、旁系、姻亲等相关之人,凡是屁股不干净的,基本都被西厂与山东都司联手缉拿归案。
文臣们除了不断上疏,似乎根本没有其它实质性阻止的举动。
这样的动员能力,让朱高煦看得眼皮发酸。
正因如此,朱高煦才想要刺激刺激他们,想看看有没有几个不长眼的跳出来,刚好滇南需要大量移民。
“朝会开始前,我想先说一说尔等眼中圣人之后的事情。”
穿戴冕服,朱高煦的目光在冕旒后扫视群臣,群臣眼观鼻、鼻观心,沉默应对。
朱高煦结束孔府话题,郭资便连忙改换话题。
“孔府查抄所获,皆刊登报纸,好教世人知道,圣人是圣人,但圣人的子孙后代却不一定圣贤!”
尽管朱高煦将朱元璋时期的三十税一调整为十税一,但由于他大力整顿吏治,使得洪武年间的踢斛淋尖和各类隐藏杂税被彻底解决,故此百姓的负担不仅没有加重,反而减轻了许多。
“杂项、商税、矿课、关税、盐引、茶引折色一千二百二十七万余贯,各项丝绢棉布折色三百五十六万七千余贯。”
在他们的视角来说,朱高煦这步棋确实不太好,甚至有些牵强。
一时间,夏原吉等人心底百感交集,朱高煦则是将孔府的事情搁置:“好了,朝会继续吧!”
要知道老朱积攒了三十三年,也不过才给朱允炆留下不到四千万贯的钱粮布匹罢了,而永乐、洪熙十九年间用兵不断,居然能攒下七千多万贯,而且大部分都还是真金白银。
朱高煦见状,拿起桌上的一本文册开口道:
“另外,此次所获耕地,尽数均分给山东、河南、淮北的百姓,也要登报刊行!”
朱高煦又拿出一份奏疏,摇晃了下,将其中内容读出。
“这份,是孔府行贿官吏的奏疏。”
朱高煦不在乎名声,可他们并不想朱高煦被人污蔑。
孔府的财富积累确实很迅猛,嫡系与旁系和姻亲关系的二十几个家族,通过各种手段从洪武元年至今敛财如此。
朱高煦缓缓将孔府及其姻亲查抄所得缓缓念出,群臣沉默无言。
“去岁天下户数一千八百二十四万二千余五十五,口数九千二百七十二万六千七百五十七。”
朱高煦如果记得没错,朱元璋和朱棣赐给他们的赐田数量应该不超过十万亩,也就是说剩余耕地都是通过其它手段获得的。
别的暂且不提,光是这份敛财的手段,历史上能与朱高煦一较高低的皇帝就几乎没有。
在朱高煦的准奏下,郭资站出来开始说起了去年的财政情况。
如果黄金也能随意由户部支配,那国库的积存钱粮就在七千余万贯,这是何种概念?
“西厂查抄金三万四千六百三十二两四分,银七十五万六千七百八十二两三钱,铜钱二百五十九万二千一百七十四贯三钱,宝钞一百七十五万六千四百二十七贯。”
朱高煦目光扫视群臣,语气铿锵有力:“朕会查出来,朕一定会查出来!”
“去岁,朝廷岁入田赋七千六百万石,布帛六十二万五千六百匹,丝绵二百三十万余斤,绵花绒二百万余斤。”
“经户部计算,算上查抄所获,折色为五千四百六十余万贯。”
这些官吏尽数被抄家牵连,所获金银铜钱及宝钞数量就多达八十余万贯,府邸宅院和字画相加的话,突破百万也十分轻松,更别提还有三十多万亩田地了。
“无涉事的孔府子弟迁徙贵州定居,涉事孔府子弟及官吏亲眷发往云南车里、陇川府。”
“古董字画二百四十六箱,牛马牲畜一万二千三百四十六……”
“对于牵连的人,别以为致仕后就能躲过去。”
不管这些田亩获得的手段是否干净,总之这些东西本质上都是朱高煦可以利用的存在,更何况孔府与山东地方官员确实有牵连。
没有苛捐杂税,加上官学、医院推广,大明的人口增长也算是进入了爆发期。
朱高煦目光扫视六部的夏原吉几人,夏原吉几人闻言纷纷在心底叹气。
“去岁行政支出二千七百四十二万贯,六军都督府支出一千八百二十七万贯,政策支出六百八十万贯,合计五千二百四十九万余贯。”
“去岁天下田亩数为六百八十六万七千九百一十九顷,又余三十二亩六分。”
“宅院别墅二百八十六座,田地二百四十三万六千四百二十七亩半,谷仓粮食七十七万六千四百二十七万石五十三斤二两。”
瞧着他们这副模样,朱高煦将文册放在桌上:
“我记得,以孔府的俸禄和太祖高皇帝、太上皇赏赐的赐田,理应攒不下来那么多东西才对吧?”
哪怕是汉文帝,也只能望尘莫及,其它皇帝更不用多说。
“臣户部尚书郭资,有事起奏……”
可他是皇帝,他想剥夺孔府的一切,没有人能阻拦,但他这样的做法,只会使他在文人中的名声变差。
郭资的汇报,让群臣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他,尤其是黄金的数量令人瞠目结舌。
简单来说,在百官们口中人畜无害的孔圣人之后,其在山东势力盘根交错,只是两個月时间,就从现任官吏中查到了六十五位官员,一千二百余名吏员与他们关系密切,私下礼物互有往来。
他这番话,让群臣心中紧张,不等他们试图上疏,朱高煦便继续开口下令:
“下旨,剥夺孔彦缙衍圣公爵位,另没收查抄一切财货,另立孔庙。”
“如今,国库及天下常平仓之中积存折色尚有三千余二十六万贯,另有不可动黄金四百二十五万六千三百二十七两六分四厘。”
在郭资的汇报下,洪熙元年年末的大明人口突破了九千万,这无疑值得歌颂。
朱高煦十分满意,在他看来,如此才是大明的真实人口情况。
在他攻入南京的时候,他就推测过大明人口当时应该在八千万左右。
历经十八年的政策推行,大明的人口增长了近一千三百万,以这个时代的夭折率来说,无疑值得歌颂。
“去岁新增的人口几何?”
朱高煦询问郭资,郭资也开口道:“只算生产并足月而活的,约一百六十万左右,剩余增长的,多是从云南改土归流中被登记造册的百姓。”
郭资的话让朱高煦颔首,要知道如今医院还没有彻底铺开,婴儿夭折率虽然有所下降,但依旧达不到他的标准。
即便如此,按照现在的速度来说,大约五年后,大明人口就能破亿。
不过就算如此,朱高煦一经联想,还是不免唏嘘。
大明开国已经五十二年了,人口也才堪堪从五千九百万增长到九千二百余万,增长了不过150%左右。
相比较之下,后世五十年时间,人口增长率达到了240%还多。
尽管按照世界人口比例来说,大明的人口占据世界大概30%的数量,但这相比较朱高煦所设想的局面来说,这点人口还远远不够。
“各地医院医生的俸禄,从每人二十贯提高到三十贯,护士从十二贯提升到二十贯,并将这条消息刊登。”
朱高煦对郭资下旨,郭资闻言作揖道:“陛下,这是否太多了?”
他整理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国朝养医护三万余,每年收诊金不过十二万余贯,但俸禄开支却多达五十六万贯。”
“若是再提高医护俸禄,每年支出恐近百万贯,请陛下三思……”
虽说中原很早就开始有惠民和社会福利等政策,但从没有像朱高煦这种,持续投入百万贯以上的皇帝。
“朝廷从海外获取金银,又在国内以十税一收税,若是不惠利百姓,那何足以称天子,何足以称百姓为子民?”
“此事我意已决,不可再议!”
朱高煦斩钉截铁,郭资见状只能无奈退后。
见状,夏原吉、宋礼等各部尚书纷纷上前上疏,而六军都督府也禀告了交趾军屯田改民田的事情。
当下六军都督府手中军屯田已经不足二百万亩,渐渐与财政脱钩,这也是朱高煦想看到的。
他也不担心六军都督府日后要看户部脸色吃饭,毕竟户部收入的大头除了田赋外,来钱最快的就是海外的矿区。
但凡这些矿区出点事情,户部恨不得让六军都督府插着翅膀飞到矿区去。
大明抛弃交趾、大宁、旧港,基本都是因为财政问题。
类似云南这种可以开采金银铜矿的地方,就算打的头破血流也舍不得抛弃。
这些地方如此,海外有矿区的地方也如此。
这般想着,朝会也在朱高煦的走神中慢慢过去。
直到结束,他都没能等到任何文官对孔府的继续求情,看样子他们是真的不敢在自己面前犬吠,生怕自己真的会取弓将他们射死。
在内心轻嗤一声,朱高煦便也起身在山呼万岁的送声中返回了乾清宫。
朱瞻壑还能待到二月中旬,二月中旬后,他便要乘车南下,随后换马车返回南京继续读书了。
这次北征虽然没有遭遇什么敌人,但朱瞻壑确实将书本知识运用到了实际中,故此对以往嗤之以鼻的教材也开始上心了起来。
朱高煦估计等他回去后,应该会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好好学习的。
时光飞逝,转瞬间便来到了三月份,孔府涉案的三万余人被发配车里府,发配的队伍浩浩荡荡,延绵十余里。
各地州府都需要为他们准备稀粥,以免他们饿死在半路。
除了他们在迁徙,朱高煦也下令从江西、南直隶、浙江等地对云南、交趾、琉球府进行迁徙。
被迁徙的对象,多为家中耕地数量不足的人家,凡是人均低于三亩的百姓,均被强制迁徙。
这样的做法,自然使得被迁徙百姓怨声载道,其中不乏有对朱高煦私下写史,对其诟病的人。
只是名声这种事情,随着年纪增长,朱高煦开始越来越不在乎了。
此前他还想着让朱棣帮自己背锅,但年纪增长上来后,他发现背不背锅无所谓,能把事情干好就行。
如果现在大明与之相连的所有国家,并都将他们同化为汉人,那朱高煦宁愿背上一口厚重的大黑锅。
只可惜,迁徙所需的资源不能凭空变出来,迁徙人口也并非那么简单。
别说人口,就连一些政策也不一定能很快见到成效,例如朱高煦在永乐年间制定的银行政策。
原定永乐十七年年末就能出现的银行,直到洪熙二年四月中旬才正式在全国完成部署并开业。
在银行开业的同一天,各地报纸争先恐后报道了银行的规矩和政策,其中当地存,异地取的法子尽管很早就出现,但过往都是私人或商帮在做,第一次有朝廷参与其中。
故此,商贾及百姓们并不知道朝廷的银行能否信任。
不过对于善于搞舆论的朱高煦来说,如何让银行走上正轨,没谁比他更清楚了。
先是制定各地官员俸禄发往银行,官吏凭存折自行领取俸禄。
其次就是在报纸上狂轰滥炸,让整个民间所能接收到的,都是大明银行的正面消息。
最末便是组织大量百姓前往银行存取钱,让过往的百姓知道银行可以正常存取钱,甚至特意调动军队伪装为百姓,大宗异地取钱。
在朱高煦的这一套套办法下,终究是有商贾开始在银行存钱,而百姓的那点钱数量不多,许多人并不敢轻易尝试。
不过这不要紧,只要社会的风气往朝银行存钱开始走,那百姓自然而然就会存钱,更何况为了让百姓存钱,朱高煦也开始玩起了他设想好的国债……
“卖报卖报,大明银行发行东北、西北、两京铁路国债,年利息五分,存一贯得五十文,存十贯得五百文,存一百贯得五贯钱咯!”
“卖报卖报……”
六月,即便是酷日悬挂高空,但街头巷尾依旧有不少斜跨布包,拿着报纸不断吆喝的人。
他们的年纪大多在十二朝上,基本是小学毕业的学子。
正如当年朱高煦设想的一样,大明小学推广后,所需要面对的问题就是短缺的人力岗位。
大明毕竟是一个刚刚开始工业革命的国家,所需要的工人数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毕业学子在毕业后所面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应该如何养活自己。
有的选择回家务农,有的选择去城里闯荡。
账房先生、跑堂伙计……这些岗位大多已经招满了人,而大明朝每年还有数十万学子不断毕业。
正因如此,卖报成为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手段之一。
只要有人买报,他们便愿意为这些人读报。
一份报纸一文钱,口才好的人一天能卖出去四十几份,口才差的也能卖出七八份。
报纸走入人们的生活已经三四年了,人们已经开始习惯从报纸上获取消息。
一个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拒绝习惯带来的诱惑。
各地的报社,也开始以府、县扩散,许多县已经有了自己的报社和县报。
由于朱高煦有旨意,因此各县除了机要的消息,其它消息都得提供给报社,由报社的主编来审核后刊登。
国债的消息传出后,不少百姓都来到了银行询问,但也只限询问,鲜有人会购买。
毕竟买了国债后,一年内就不能退钱,对于许多人来说,一笔钱一年不能动,这很难让人接受,不过朱高煦也不指望国债投入市场后就会有很多人买入。
他要的是循序渐进,只要有人买,只要这人得到了本金和利息,那国债这个雪球就会在民间越滚越大。
只要朝廷控制好这个度,那便不存在支付不起利息这种事情。
“过去四个月,朝廷在地方上的两千四百家银行,除了官吏的俸禄开户,民间开户数量仅有二万六千四百三十七,存款五十八万六千余贯,但调动的比较频繁,每日调动规模在两万贯左右。”
“另外,三种铁路国债经过一个月的宣传,也仅仅只卖出六万四千贯……”
七月,武英殿内郭资只觉得嘴里发苦,不知道怎么评价银行的情况。
“银行的运行成本是多少?”
坐在郭资对面,朱高煦低着头处理奏疏,头也不抬的询问,话里话外十分轻松,这让郭资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一年差不多五十万贯。”郭资回应着朱高煦,朱高煦颔首道:
“你不用压力太大,我敢弄银行就说明他能解决朝廷的一些问题。”
“朝廷从永乐五年开始就不断铸钱流入市场,算下来这些年也铸了七八千万贯。”
“加上海外的白银和铜钱不断涌入,实际上民间已经开始从半实物半货币交易转向了完全的货币交易。”
“现在因为银行刚刚出来,许多百姓还不了解,也不支持,就连朝廷自己人都在发俸禄后连忙将钱取出,拿回家存起来。”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就会知道银行是值得信任的。”
话语间,朱高煦对郭资继续道:“下个月我会开始刊登报纸,将朝廷将四百余万两黄金和一千多万两白银存入银行的事情公之于众。”
“另外,今年结束后,我也会宣布将军队军饷结算也以银行和存折的方式下放。”
“现在海外的吕宋、锡兰、旧港、昆仑洲、木骨都束、忽鲁谟斯、榜噶喇等宣慰司、官场都已经在修建银行,并储备了一定数量的新钱。”
“你不用太担心银行的事情,不出三年,我敢保证银行内最少有两千万贯的不动储蓄。”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盯好工部那边的铁路建设。”
“只要两京铁路、东北铁路修通,那依托长江和恼温江,银行完全可以依托铁路和水路,实现两个月内运输任意一笔钱抵达两京十六布政司的各地银行。”
朱高煦安抚了郭资,郭资见状便也起身作揖,忐忑不安的离开了乾清宫。
在他离开之后不久,工部的黄福便找上了门来。
朱高煦宣他入殿后,他便直接交上了一份地图与一本文册。
“陛下,这是西北铁路的勘察路线和造价。”
“其中,西北铁路还分出了张家口前往定襄、九原、五原三县的铁路,里程一千余六十五里,造价三百八十万贯,工期四年。”
“至于西北铁路,全程五千四百三十二里,其中陇山路段和瓜州至哈密路段修建最为困难。”
“前者是地理困难,后者是人手不足,需要出高工价从甘、肃等府募工。”
“陇山段的四百里铁路,以当下的技术,恐怕……”
黄福面露犹豫,朱高煦闻言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点头道:
“你放心说,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恐怕修建不了。”黄福定了心神将结果说出,朱高煦闻言也叹了一口气:
“我早就猜到了,那从兰州通往哈密的这段可以修建吗?”
“这段也……”黄福面露难色,朱高煦抬手制止:
“还有哪几段不行,你一并说了吧。”
“实际上从凤翔向武威这一段整体来说都不行,但从武威修往哈密却可以。”
黄福作揖回答,朱高煦闻言扶额:“这两段都不行的话,西南铁路恐怕很难实现了。”
“臣惭愧……”黄福脸上露出惭愧,朱高煦摇头道:
“这与你们无关,朝廷的水泥强度不够,钢筋技术也达不到,你们即便想要修建也有心无力,这是太学的事情。”
话说到这里,朱高煦也满意道:
“虽说不能联通关中,但能抵达凤翔也不错了。”
“不过这么来看,西北铁路恐怕要变成甘肃铁路了,里程和造价也降低了吧?”
他询问黄福,黄福颔首:“从北京到凤翔是二千四百里,造价一千三百余万贯,工期十年。”
“从凉州府武威到哈密府哈密是一千七百里,造价在八百六十万贯,工期因为人力问题,同样是十年。”
黄福忐忑看着朱高煦,朱高煦闻言却点头道:“还能接受,按照原定计划,算上河套的那段,三段铁路明年同时开工。”
“钱粮你不用担心,工期那么长,朝廷自己会想办法的,伱要做的就是把这三条铁路修建好。”
“另外,西北的铁路都难度如此,西南更不用提。”
“你派人去西南勘察,看看什么地方可以修铁路,绘图给我看看,两京铁路完工前绘制好就行。”
朱高煦话音落下,黄福也作揖道:“臣领命告退……”
见朱高煦没阻拦,黄福这才作揖离开了武英殿。
瞧着他的背影,朱高煦不免唏嘘:“看样子我有生之年是享受不到坐铁路去西域的日子了。”
唏嘘之余,朱高煦脑中浮现朱瞻壑背影,嘴角不免挂起笑容:
“你小子最好能完成我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