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时敏想到,即使是陛下病重即将驾崩,也没必要昨天就把他们都控制起来。
还有那个锦衣卫指挥使,整天待在这里。
连大汉将军执勤时间,都从4个时辰一轮换,变成了6个时辰一轮换。
作为宫里面的老人,还是饱读史书,堪称文豪太监的刘时敏,他感觉到局势有些不妙。
忽然,他察觉到一个眼神在观察自己。
转过头去,只见内书房的值守太监刚好将头转过去。
嗯……托孤大臣刚在外面走过,多数人都在关注他们,偏偏此人盯着我……
联想起这半个月来,在内书堂查阅书籍,似乎也是这個人总是换班过来。
原来他在监视。
他是假装也被一起扣押,其实在里面监视众人。
能做出这个安排的只有王安。
司礼监的王安、锦衣卫的骆思恭,在宫内搞这种动作……这是谋逆的大罪。
刘时敏不动声色,也跟着一起讨论几句托孤大臣应该会帮他们解除被关押。
同时又观察起整个皇极门门楼的敌人数量。
接近500人,比正常多了一倍,怪不得要延长值守时间,就算是王安、骆思恭,人手也很紧张了嘛。
人手紧张,那我就从这方面找突破口。
……
刘时敏这边在想对策,乾清宫内一场大戏也在上演。
“太子殿下,陛下情况如何了?”
朱由校看起来非常沉痛,方从哲、王安脑子里嗡的一下,猜到情况不太妙。
再看病榻前的李选侍,早已哭成泪人。
太医们也一一退下,反倒是自称懂医术的秉笔太监崔文升在场,给泰昌皇帝反复检查以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王安心想:还没喊陛下归天,说明大约还有气?
可是稍微凑近,看不到泰昌皇帝有任何呼吸的起伏。
想要上前探探鼻息,却被崔文升挡住,连李选侍都一边哭一边怒视了他一眼。
“首辅吾师……”
王安又听到太子朱由校,在背后低声和方从哲在说些什么。他立刻心中警觉,一面往后退几部,小心观察朱由校和方从哲,一面盯着泰昌皇帝与病榻前的李选侍、崔文升。
太子和方从哲立刻收声,停止了窃窃私语。
李选侍那边只是哭,而崔文升根本就没治疗泰昌,也不让太医靠近。
这意味着什么?
王安内心无比震惊。
太子啊太子,尔竟敢隐瞒陛下驾崩!
竟然选择拖时间,这是要拖到九月一日监国吧!
竟然跟李选侍、郑贵妃勾结在一起,准备抢先立遗诏!
王安自认为猜中了。
这么多年他都靠汪文言分析、靠汪文言搞人设、靠汪文言……
好多人在说自己不聪明,全都靠汪文言的智慧辅佐才有现在的成就。
可今天,是自己看破了太子的把戏、取得了关键情报、抓住了最佳时机。
日后要让人们称赞我王安的智慧~
他恭敬地对太子道:“殿下,外面大臣们还都等着呢,奴婢以为……”
朱由校立刻语速很快打断他道:“那就先请王大伴跟各位说明一下,陛下暂时昏迷,刚才醒了一会,如果一会再醒来,就立刻请诸位探视。”
“是,奴婢领命。”
王安心想太子你很心急啊,这么急着请我出去,是怕我坐实陛下驾崩?
肯定的~
他非常自信,让魏朝在里面盯着点。
一炷香时间后,首辅方从哲从乾清宫出来,众人又问陛下如何。
“陛下依旧昏迷,并没有苏醒,即使是我也一直没有机会贴近呼唤陛下。”说完以后他叹了口气,表情和肢体语言表现出很强的失落。
他这一叹息,其他人也跟着哀叹,现在才是八月三十日傍晚,泰昌皇帝才登基不到一个月呢。
他们这些大臣虽然各有想法,但多数人还是很感激泰昌对他们的重用。
“首辅啊,为了避免有其他人发布伪遗诏,我等草拟了遗诏。”
见到是比较激进的刘一璟递来,方从哲心里起了防备,小心翼翼拿起来看。
……哎?
这份遗诏写得中规中矩,并没有陷入郑贵妃谋害与否、册立太后的泥潭,也没有避实就虚,漏过最关键的一些内容。
遗诏令太子登基,命托孤大臣竭心尽力辅佐。登基前李选侍封贵妃,后宫暂时不特别安排由谁主持局面,一切等过渡以后,太子与诸位大臣商议。
这份遗诏也没有太多批评自己过错的内容,一来是泰昌时间太短,二来陛下还在呢,谁都不愿先写这个落别人口实。
方从哲点了点头:“不错,这份遗诏我没有什么意见,暂时收好。此物只得在陛下大行,太子过目后再公布。”
英国公张维贤也严肃道:“只要陛下还在,谁敢传遗诏,谁就要掂量一下,敢不敢跟我英国公为敌!”
他这么一表态,其他人都只得认可。
看起来局面暂时稳住了。
只不过王安却胸有成竹,他很清楚一切尽在自己和汪文言计划之中。
……
“抓炮!”
“……哦?我的一车一炮都被你的车给困住啦?”
“没错~”
汪文言手里摩挲着紫檀红木棋子,现在棋盘上的局面就像他对太子一样。
杨涟、朱纯臣这些人,就是汪文言棋盘上的棋子,现在盯住了朱由校手中的棋子。
坐在他对面的青衣士子摇了摇头:“汪先生象棋真是厉害,不过我家先生更喜欢围棋,一般士子们也更喜好围棋,不知为什么汪先生独爱象棋?”
汪文言却反问道:“你家先生就那么喜欢围棋?不喜欢直爽的象棋吗?”
“哈哈哈哈!叶向高先生啊,确实是特别沉得住气的人。汪先生则是特别有胆量和谋略,你们如果一起配合,我简直不敢想,那将是什么样的盛世啊。”
“别吹了……你家先生是真有大才,汪某终究是秀才,不是进士。”
汪文言其实是个秀才,曾经当狱吏,在监狱里经常跟犯人下棋切磋,下棋时察言观色,渐渐看透了人心。
与叶向高非常慎重,心思很缜密相反,他是个急性子,尤其急于展现自己的智慧,还特别有胆量的人。
叶向高人还在福州老家,但自从听说万历病重以后,就派心腹到京城。
这是东林党再进一步的大好机会。
他作为尤其聪明的人,又是当过首辅、人脉极广的东林党,当然参与了布局。
之前给杨涟塑造英雄一般的人设,就是他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