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登上御座,静鞭再次抽响,鸿胪寺唱入班,官员们按照见太子监国礼节拜见朱由校。
皇极门的火,前天夜里被及时扑灭,所以门楼没遭到焚烧,在此御门听政依旧合适。
礼仪已毕,早朝议事正式开始。
朱由校看着面前都在服孝的文武百官,心道终于要开始了,从今天这次早朝开始,就是大权明面上的较量。
暗地里东林为首的激进文官已经输了,明面上还能挣扎到什么程度呢?倒很想看一看~
他运气朗声道:“诸位平身吧,刚才听点卯情况,内阁次辅刘一璟等几十人未到,此事请成国公说一说吧。”
成国公朱纯臣有些激动:“遵照监国旨意,前内阁次辅刘一璟,为八月三十日晚兵变首脑之一,现已拿下供认罪行!”
啊!?
内阁次辅刘一璟是兵变首脑之一?!
绝大部分大臣惊讶竟然会是这样。
杨涟等人却内心一颤,这个朱纯臣叛变了,怪不得兵变失败,也没有拥立朱由检的趋势……
尤其是朱纯臣语气正气昂然,显得底气十足,更让他们心中厌恶,把成国公当做敌人。
朱由校扫过众人,看到杨涟腰板也挺得直直的,又看到周嘉谟、孙如游头低着站在那里。
顾命大臣哦,我可是会善待你们的哦~
又看向后排官员,都是一身素服,确实认不出谁来。
但是午门点卯以后,刘时敏、刘侨核实过,詹事府少詹事温体仁、河南道御史徐光启、礼部郎中熊文灿、户部郎中杨嗣昌、刑部员外郎洪承畴就在队列之中。
把目光收了回来,郑重地说道:“这几天的事情,诸位想必都很关注,本监国临危受命,自然会给诸位和天下一个明明白白的调查结果。”
前排官员听得非常清楚,后排则有宫中太监吊起嗓子复诵传达。
待余音散去,首辅方从哲跪拜谢道:“太子监国殿下此举,定能安定天下人心,实乃我大明之福也。”
杨涟、左光斗一听,心中怒气更加聚集起来。东林早就看这个首辅方从哲不顺眼了,现在又带头称颂,不觉得给文人丢人嘛……
朱由校示意方从哲平身,然后语气有些无奈地说道:
“今天诸位都穿了缟素,这是大伙忠诚的体现,我见了心中很安慰。但是有些人穿着缟素,内心却在高兴吧?”
开始了,开始了~
朱纯臣这边有点兴奋,清算的对象越多、抄家的目标越多,自己就越有用,当然也越不会被一起当做叛臣处理掉。
“本来已经调查出了一些眉目,就是父皇被下毒的事,结果因为病重和兵变,差点让这些贼人给蒙混过去。”
他看向刑部尚书黄克缵和身边的锦衣卫同知刘侨:“请大司寇给我们梳理一下情况,锦衣卫提供证据。”
“臣遵旨。”
刑部尚书黄克缵往出一站,当过四部尚书的那股气势不怒自威。
“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十四日夜,泰昌陛下服药后中毒,经查是太医院用药里的大戟与清心的牛黄产生毒性。此事查实为有意下毒谋害陛下。”
刘侨走到皇极门下,拿出几个太医签字画押的证词,一共一位主犯,两位合谋。
“主犯与从犯都招了,主谋还不赶紧承认吗?”朱由校对着群臣中言官队列发问。
杨涟微微皱眉,他看向了言官,难道是想栽赃于我吗?!
可恶啊,刚上朝这么短时间,就被这太子嘲讽三次,他额头青筋都在动,虽然想留得青山在,等到更多未到的东林大佬聚集起来,再一起想办法。
但现在真的快忍不住了。
但是我这两天没做别的,就是跟正直文官们联合好了,欲加之罪绝对不能让你搞成。
马上一群人就会证明我的清白!
朱由校对着言官这边说道:“看来希望给郑贵妃罗织谋害我父皇的人,还真是不少嘛,对不对啊?特别是你户科给事中姚宗文?”
?!
姚宗文!浙党头目姚忠文!?
杨涟等人大吃一惊,竟然不是自己,竟然是对手姚宗文~
左光斗等一批正酝酿腹稿,准备给杨涟申冤鸣不平的文官,直接就蒙了。
这跟预料的不一样啊?
言官队列里姚宗文大吃一惊。
“回监国殿下,微臣不知怎么回事啊!”
朱由校看着姚宗文这位所谓浙党领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觉得这帮子文官不管东林还是其他乡党,不给治一治真是无法无天了。
刑部尚书黄克缵来回答他:
“姚宗文,你生怕浙党被东林的杨涟抢了先机,以后再也没有翻盘机会,所以要抢在东林做不成的事情上,达成郑贵妃谋害泰昌陛下的罪证。”
“这……”
包括左光斗在内的东林党都怒目看向姚宗文,他们早就觉得姚宗文品德很差,这次还是要跟杨涟争功,竟然通过谋害陛下实现自己也一同倒郑氏的功劳。
朱由校其实看到锦衣卫调查出的结果时,还有点不想太相信,总感觉指向这家伙而不是东林党,是不是搞错了。
但主犯日常就跟成国公府关系近,昨天从朱纯臣那边也证实了。
浙党姚宗文,跟东林党杨涟都在巴结成国公、都在对付郑贵妃这个失去靠山的靶子。
双方是竞争关系,而不是非此即彼。
朱由校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文官要通过打击郑贵妃,让泰昌欠他们人情,对功劳重重奖励。
对于同为文官集团的东林党、浙党来说,这是要抢着做的事。当时杨涟先开了嘴炮,姚宗文要想超过,就只能坐实再拿太医的“证据”举报。
姚宗文心里已经崩溃了。
今天本来想看戏,看东林党完蛋的过年大戏。
现在过年第一道菜,就是他自己。
朱由校朝刘侨点了点头,后者当众朗读主犯与从犯的证词。
三個太医一个下药,两个打掩护改药方凭证。
药量刚好给牛黄造成毒性,但又不会直接致死。
事成以后,只要宫里面一乱,就毁掉当晚的煎药器具,只要当晚没有监视、没有懂中药学的人发现,这件事就没危险了。
姚宗文就正好第二天,按照太医提供的“证据”,直接状告郑贵妃、崔文升下毒。
这样对付郑氏第一大功就是他的。
而且按照太医们说法,这一招他们许多前辈都会用。
大明的太医用过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