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业主家人们,本公寓负一层东海龙宫昨日丢失蓝鳍金枪鱼半条,价值11万星之轮。如有知情人士愿意提供线索,必有重赏。】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是物业群发的信息。
秦辰坐在桌边,盯着桌上重达130公斤的半条鱼,和鱼旁边安安静静蹲坐着的小猫咪西格玛,陷入了沉思。
话说...
鱼是哪来的?
首先,这半条蓝鳍金枪鱼99%是东海龙宫丢的,那么丢之前,鱼的位置是负一层。而鱼被发现的位置是22楼的我家厨房,这中间有23层楼,刨除坐电梯的路程,仍需要步行的距离不低于400米。鱼的重量有130公斤...
其次,就算小贼人力大无穷,扛着130公斤重的重物仍然健步如飞,可是这400米的路程中分布有不低于10个摄像头。甚至还有全景摄像头,让人无处遁形。难道物业不知道调看监控?
最后,就算此小贼身法了得,亦或者熟悉机关暗道,可以成功躲避沿途摄像机的大阵。但,为什么,要把赃物放在我家厨房?!
“说!是不是你!”秦辰将脸凑到西格玛身前,“是不是你把小贼人引来的?第一天就引狼入室?!”
西格玛专心致志地舔着小爪子,然后用小爪子在脸上划圈圈,对秦辰不理不睬。
“你怎么拿口水洗脸?恶不恶心?”
“喵!”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昨天东海龙宫那帮人都被你下了迷魂药了!搞不好就是他们监守自盗,就为取悦你这只小东西!”
“喵!”
秦辰越想越觉得这个推论合理。那些个虾兵蟹将蚌精龙王的,瞧瞧他们的嘴脸,见了小猫咪都走不动道。
“我今天要上班,你给我在家老实点!不要再做藏贼引盗之事!”
秦辰看着鱼,犹豫了一会。
看样子西格玛对所有的猫粮都不感兴趣,只有蓝鳍金枪鱼能入它法眼。难道这小东西从小就这么养尊处优?毕竟女魔头的玩宠,倒也不是不可能。
而且,现在还回去好像也解释不清:
“这个鱼...暂且就放在这!但只此一次!”
秦辰起身去门口换鞋,西格玛也跟了过来,伸出小爪子在门上挠了两下:
“喵——”
“我上班,你在家,这事没得商量!”
“喵!”
“我不能带你去上班!公司又不是我开的,除非我买下公司当老板。那我爱干嘛干嘛,别人也不能说三道四。”
“喵!”
“不跟你啰嗦了!公司配给我的CMR飞船送修了,只能叫出租飞船,再迟要来不及了。”
秦辰开门,一个侧身从门缝间闪了出去,匆匆关门后离开。
......
木卫一,穹顶之下,行星化工危险品采集运输公司。
出租飞船的司机说了,这几天他都不愿往这里跑,因为乱。秦辰加了小费,司机才肯跑这一单生意。
“闹得厉害,堵着航道不让走,还有打砸的现象。抵不住人多,法不责众。”
司机如是说。
真到了,亲眼见着了,秦辰也信司机师傅没夸大其词。
行星化工危险品采集运输公司不算大公司。但相较于一般的物流供应链公司而言,液氢的运输难度要高得多,船也大得多,所以看上去,整体的规模是不小的。
往日里,大小运输飞船来来往往,公司大楼里面熙熙攘攘,无时无刻不是热闹景象。
而如今,百业凋敝、环堵萧然,整个公司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但遍地杂物垃圾碎玻璃,明显是冲突后的景象。
“领导?领导真是你呀!您可算是回来了!”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秦辰回头,见是船坞看门的老王:
“老王,你不在船坞待着,怎么在这?”
“船坞...去不了呀...我也不敢去。”
“怎么?是闹鬼还是什么,怎么还能不敢去?”
“那倒没有,”老王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就是您可能不太了解现在的情况。”
“罢工呗。一个礼拜前章总就已经发邮件告诉我了。”
“原来您知道啊。不过一周前只是有一帮人不出工,这几天越闹越严重,把船坞给占了,谁出工就打谁。”
“报警了吗?”
“报了,治安署的也来过。但是法律不禁止罢工,只是口头警告不许打人。”
“行。章总和崔胖...崔指导呢?”
“在楼上。”
秦辰上了楼,直奔总经理办公室。还未到,隔着老远就听有人在发火:
“你说怎么办!要你们安全处有个屁用!这样拖着不开工,我的运输合同全部都要违约!赔得起吗?!”
“他们到底要什么?你去谈啊!你不是跟底下的阿猫阿狗熟络吗?整天在我这人五人六的,我要结果!!”
“你别跟我提他!他妈的,老子的邮件电话一律不回,装什么逼!公司离了他还能不转了?!”
“等他回来,我他妈直接将这杯茶泼他脸上,腌臜的玩意!到时候你看他敢不敢...”
秦辰没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章总杵在总裁桌的后面,手上端着个紫砂茶杯,一脸煞气凝固在面部来不及消散。
而崔胖子站在总裁桌前,一条腿绷直一条腿打弯,显然是站累了。看来被章总口吐芬芳了挺久。
“辰哥,好久不见!”崔胖子先开的口,主动迎合道。
“嗯。”
秦辰冷冷地应了一声。
眼前这位崔胖子,曾经是秦辰在公司内部最为信任的伙伴,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秦辰对他均照顾有加。
但那只是曾经。
自从上次矿船谋杀案后,秦辰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不过,过去的这些天里,秦辰接触到很多大人物...无论是正派还是反派...
与之相比,崔胖子虽然可恨,但又显得如此弱小...弱小到秦辰都不屑于和他多说一个字。
“啊,咳咳,你回来了啊。”章总端着茶杯的手显得极不自然,上下摆动了几下,最后还是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假期如何?”
“还行,出了趟远门。章总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声音挺大。”
“声音...很大吗?”
“楼下就能听见。”
“哦,这样吗...呵呵...”章总很尴尬,但又没法问你听见了哪些内容,只能转移话题,“在说公司现在的困境。给你发信息也不回,这些天都是我在帮你擦屁股。”
“帮我?”
“液态金属氢的业务是你提出的,吴用出事后,底下人觉得业务危险,所以才会闹罢工。你说,这不都是因为你吗?”
秦辰也没掩饰,直接给了个厌恶至极的神情:“呵,那我谢谢您?”
章总措手不及,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说,那我,谢,谢,您?!”
“你这是什么态度!”
“那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态度?”
崔胖子眼见火药味陡然升起,赶忙插嘴打断:
“章总,辰哥不是那个意思...这几天公司闹罢工闹得厉害,大家心情都不好,咱们对事不对人,消消气消消气!”
“对事不对人,行啊,罢工因谁而起,谁来摆平!”章总愤怒地一拍桌子,将水杯里的茶水震得满桌,“摆不平就滚蛋!”
秦辰一听,开除正好!省得啰哩吧嗦解释一堆原因,还要惺惺作态地假客气。
可是兜里的辞职信才掏出来一半,就听章总继续骂道:
“不要以为你是总部委派的人就有了免死金牌!‘有惹事的本事,却没有平事的能力’,单这一条理由,足够我禀明总部开除你!对了,还有你那个保荐人,也要因为你而受处分!”
说完,章总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秦辰并不在意开除一事,但保荐人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辈,平日里在工作和生活中都对自己处处关照。
想到自己如果这么一走,姓章的还指不定会在董事会前怎么捏造是非,倘使连累了保荐人确实是秦辰万万不愿的结果。
那怎么办?
思忖一二,秦辰将掏了一半的辞职信塞回了口袋。平罢工,就当是走之前,为了公司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
一上午走动调查了一番,其实罢工这事并不复杂。
无非就是‘液态金属氢业务过于危险,人身安全无法得到保障’。
但这是表象。
里子却是‘之前私下收液态金属氢的客户如今不收了。金属氢属于简并态物质,装载后的货仓不能再装别的货物,所以无法私下接到回货生意。于是导致驾驶员们的油水变少,整体收入比之前有所下降’。
秦辰在人力资源部拿到了过去几个月的工资报表,经过计算比对,无论是平均工资还是中位数都高于公司总部和其他分公司。
也就是说,拉液态金属氢,虽然会导致灰色收入减少,但是白色收入是更高的。
“罢工是谁主谋谁组织的?”秦辰问船坞看门的老王。
“这我哪能知道。”
“行吧,那我换个问法,船坞谁占领的?”
“大嘴李三那帮人呗。”
“你方才跟我说,谁出工他们就打谁?”
“对的,领导。”
“自己罢工,为什么怕别人干活?”
“这种罢工一闹,大家都没有工资,但凡有人不参与,去干活挣钱,势必会影响其他人的心思。”老王解释道。
秦辰点点头。老王说得没错,群体里面,成员们往往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这事大家都没钱,都苦,反倒没人有怨言。但有人穷,有人不穷,有人没工资,有人有工资,那矛盾立马就会爆发。
李三这帮人是有回货路子的,也就是灰色收入的门道多,改拉液态金属氢对他们影响最大。
但绝大部分工人回货路子也不多,拉液态金属氢虽然少了灰色收入,但工资本身更高,里外里,差别不会太大。
所以,一定有人是想干活的。
但,个人的意志在群体面前,轻若鸿毛。
谁都不想被其他人戳脊梁骨骂‘狗叛徒’!
想到这里,秦辰心中已经有了一二。
此事,并不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