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顶,扶余山顶峰。
田威胜一边指挥弟子和兵士摆放铜像,一边与黄景明闲聊。
“景明兄,昨夜我与众弟子彻夜不眠,终于将这二十九人的半身铜像全部铸造了出来,雕像底部分别刻有宗室子弟的姓名。”
“劳田兄辛劳一夜,弟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黄景明向田威胜拱手致谢。
“景明兄说的甚话?”田威胜眉头一皱,脸上有些不悦,“当日若不是景明兄,我游侠一脉就会被其余两脉赶尽杀绝。此等大恩,我田威胜自当竭诚以报。”
两人说话间,二十九座宗室铜像已被摆放到位,外层二十座,内圈九座,好似一大一小两个同心圆般,圆心则筑起一座一人高的祭坛,摆放着一座半人高的青铜鼎。
到了午时,田威胜将带上山的三牲六畜祭祀上天后,方沉声道:
“还请景明兄带着众人离远些。”
说罢,他独自走到祭台旁,盘膝而坐,静静等待着午时四刻的到来。
来了!
随着大日横空,阴影匿形,田威胜陡然伸手向腰间一抹,一柄巴掌大小造型奇异的令牌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中。
矩子令!
墨家钜子的象征!
今日事毕,黄兄的恩情我游侠一脉也还了大半了……
扫了一眼掌中的矩子令,田威胜下定决心,再不迟疑,向舌尖一咬。
人体中,有三个部位的鲜血阳气最盛,一为指尖血,二为舌尖血,最后是心头血。
这三种鲜血中,以心头血的威力最为霸道,但一般却极少使用。
原因,一来不好获得,二来,心头血是在迫不得已的紧要关头才会使用,属于杀敌三千自损两千的办法。
对于田威胜而言,此次以鼎问天不过是偿还黄景明的恩情罢了,因此心头血自然是不可能的,至于指尖血,在这种情况下有些许不敬上苍的嫌疑,因此舌尖血就成了这位游侠一脉钜子最好的选择。
“噗!”
田威胜猛一张口,一口血雾顿时喷在了矩子令上。
血雾接触到矩子令表面瞬间被吸收,接着,一道道诡异花纹随之浮现。
面色凝重的田威胜一跃而起,默运毕生功力,手持矩子令刺向摆放在祭坛中心的青铜鼎!
“田某斗胆,以问鼎之法,叩问天地鬼神,大楚真龙何在,请给予启示!”
刺啦——
就在田威胜用矩子令刺中青铜鼎的瞬间,便感受到一股莫可言状的电殛,沿着矩子令反震而回。
与此同时,围观众人忽然觉得眼前一暗,抬头看时,却发现不知何时,一团黑云出现,将阳光尽数遮蔽。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耳边只听得“轰隆”一声闷雷,伴随炽白色的电芒闪过,眼前顿时变得白茫茫一片。
等到大家重新恢复视野,眼前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
花费大气力布置的祭坛上已然变得坑坑洼洼,用来祭祀的三牲六畜尽皆被电成了块块黑炭,地面上,一道道两尺宽的裂痕如蛛网般向四周蜿蜒延伸,令人望之触目惊心,摆放在祭坛周围的那二十九尊半身铜像更是被从天而降的闪电炸出缕缕青烟,几乎没有一尊是完好的。
而施展墨家秘法求问天命的田威胜,正半跪在祭坛一侧,浑身上下自内而外散发着白茫茫的雾气,如雕像般一动不动。
“田兄!”
“钜子!”
伴随着声声惊呼,黄景明和杜云山施展轻功,来到田威胜身旁,伸手欲搀扶这位几近油尽灯枯的墨家钜子。
“咳咳!”
面若金纸的田威胜连咳了几声,吐出一大口带着丝丝电芒的污血,喘了口气,嘶哑着声音道:
“老,老夫无事。景明兄,快去将最完好的那尊铜像找出来。那一位,就是大楚真龙!”
“多谢田兄,事后必有厚报!杜小哥,照顾好田兄。”
一旁的黄景明闻言,双眉微挑,一双狭长虎目扫视一圈周围,果然发现一尊还算完好的半身铜像。
伸手擦去铜像上浮灰,他果然在铜像底座下看到了那位宗室子弟的姓名,不仅于此,从天而降的霹雳闪电还在这座铜像背上炸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痕,而从远处看去,这些裂痕乍看之下仿若一只展翅翱翔的凤鸟!
要知道,大楚的图腾就是凤凰!
望着铜像底座上刻着的“赵钰”二字,黄景明背负双手,默然不语。
“赵钰……这天命倒是与老夫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也罢,就他吧。反正朝堂大权掌握在老夫手中,谁坐上那张椅子都无所谓!”
…………
中军帐中,数十名将校身披铠甲,正襟危坐。
黄景明治军极严,哪怕是骄兵悍将,在这位辅国大将军面前也不敢炸刺分毫。
“哗啦”一声,随着军帐门帘被掀开,黄景明步入营帐,数十名将校纷纷起身,齐齐抱拳道:
“末将见过大将军!”
黄景明在帅位上坐定,双手微微下压。
“诸位都请坐吧!”
见诸将各自归位,黄景明轻咳一声,道:
“老夫今日召集大家,是因为神京出了变故。昨日老夫得到急报,陛下于两日前薨逝。社稷无主,神京动荡,我意在平定苗疆之乱后,率军回返神京,稳定朝局。刘长峰,韩绍!”
“末将在!”
伴随着甲叶碰撞的声音,被点到名字的两将纷纷起身。
“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率领本部人马,拿下邬家堡,匪首邬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决不能让这厮跑了。”说罢,黄景明环视诸将,“之后,大军休整一天,随后返程回京!”
黄景明领军来苗疆平叛,至今已有半年有余。
这些叛军也就欺负欺负平民百姓、普通士卒,面对黄景明亲自率领的京城卫戍部队,那简直如滚汤泼雪,被打打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不到半年,苗疆声势浩大、波及三郡的叛乱便被镇压得只剩下零散火星,而邬家堡则是叛军最后一处较大的据点。
只要拔掉邬家堡,擒下匪首邬诚,这次苗疆叛乱也就基本平定。
“喏!”
两将躬身领命。
交代了撤军的诸多事宜后,黄景明当让众将各自散去,只留下吴逸之和方超两人。
“逸之,田大家以鼎问天,导致元气亏损严重,你吩咐后勤那边,有什么天材地宝,如果田大家需要,不用禀报老夫,直接送过去就是。此外,老夫记得安国侯府是在泰和府的清州城里,距离苗疆甚远。逸之,你骑老夫的千里马,亲自去一趟,告诉那位小侯爷本大将军的意思。此事,由你全权负责。”
黄景明看向左手下方自己的得力谋士。
吴逸之本想张口拒绝,但看到自家恩主略带不善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唉,鄙人不善骑马,这一趟下来,大腿根也不知道要磨出多少水泡来。
只是苦了神京城醉月楼的姑娘们,等本公子估计要等得掉眼泪吧?
不理会一脸愁容的吴逸之,黄景明对另一侧的方超吩咐道:
“方将军,你带老夫的一队亲卫,亲自去把那邬诚给我盯死了。记住,老夫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方超,虽然不是黄景明麾下武力最强的,但却心思缜密,比他能打的没他脑子好使,比他聪明的又没他能打,再加上他是黄景明亲手从行伍间提拔起来的,因此极得这位辅国大将军的信任。
他和吴逸之,算得上是黄景明的左膀右臂,心腹中的心腹。
“喏!”
方超面色平淡的抱拳应道。
坐在对面的吴逸之扫了一眼方超,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如果这個耿直汉子知道那邬诚其实是大将军早就布下的暗子,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表情?
第二天清晨,吴逸之骑着千里马离开大营不久,一名背插赤红色令旗的骑士也出了大营,向着神京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