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什么？”

周佐建突然听到赵默这样说，眼睛视线虽然没有离开PPT，但嘴上却是忍不住问了起来，要弄明白赵默的看法。

赵默立即解释道：“看得出来，他还是有些想法的，想要证明交错级数中的一个特殊类型，但他的证明从一开始就存在问题，他没有解释清楚哈代-李特尔伍德素数K元组合猜想为什么成立，所以后面的不用看了，意义不大。”

周佐建：“……”

原本准备了一些话的他突然发现，赵默说的是对的！

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他，还想着要提点下赵默，要多虚心学习，但听了赵默这话后，他立即就从跟随罗吉浩的证明思路上清醒了过来。

对啊，罗吉浩的证明回避了哈代-李特尔伍德素数K元组合猜想的问题，并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存在两个绝对常数C＞0和ε>0，只是拿来用了。

然后，他转过了头来，怔怔的看着赵默出了一会神，心道想道：“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但这小子的进步也太快了吧，都超越我了！”

如果说以前，周佐建还用看后辈的眼光和想法来看待赵默，但现在，周佐建悄然转变了这個想法，赵默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后辈学生了，而是一个拿了钟家庆数学奖的国内年轻有为的新一代数学研究者。

赵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没什么问题啊。

随后，他注意到了身上的中山装，于是一脸为难的问道：“主任，穿中山装不犯法吧，你别一直盯着我这个问题不放啊~”

周佐建：“……”

好家伙，这个小家伙一天到晚到底想些什么东西？我有那么无聊吗？

赵默的问话，差点让他刚酝酿起来的一点情绪都差点破功了。

随即，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不关你的事，我是想起了另外的事情。”

对于赵默的看法的改变，自己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哦~”

赵默顿时松了口气。

周佐建嘴角扯动，赶紧移开了目光，继续看向台上。

四十五分钟的报告，赵默还是认真看完了的，虽然对罗吉浩这人不感冒，但并不能成为他学习新东西的阻碍。因为一个人而讨厌他的优点，那不是个性，而是傻帽。就像某为任总，尽管阿美莉卡拼命的打压下死手，任总还是说阿美莉卡是他和某为的老师，他们要永远向阿美莉卡学习。

看着罗吉浩的证明思路，赵默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陶泽轩这位大神，去年5月20号陶泽轩以31岁的年龄成功拿到了数学界的皇冠“菲尔茨奖”，成为仅有的两名获得“菲尔茨奖”的海外华人。

当时的赵默还在读高中，但有关的新闻报道铺天盖地，让陶泽轩成为了华夏境内最著名的数学家之一，超过了国内的诸多大佬们，甚至在许多人印象中成为了最厉害的两个华人数学家之一。

另外一个是邱成桐！

陶泽轩在数学、在做猜想方面，真的是天纵奇才。

除了此次罗吉浩试图证明的埃尔德什交错素数级数有关猜想之外，陶泽轩在埃尔德什这位大佬的其它数学猜想问题上也是取得了诸多成绩，譬如2004年提出的格林-陶定理，就是解决了埃尔德什等差数列猜想证明而来，把猜想化作了定理。

“国际数学大会四年一届，去年颁发了菲尔茨奖，所以下一次菲尔茨奖就是2010年了。……对了，最年轻的菲尔茨奖大佬是谁来着？”

赵默忽然想有了一个疑问。

和绝大部分人一样，他前世并不关注这些，除了出圈的那些数学大佬们，数学界的事情都不关心，所以对于哪些大佬获得了菲尔茨奖这事，的确是不知情的。

四十分钟后，罗吉浩的报告做完了，现场依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赵默跟随着大流也鼓了掌，不过却是示意性的鼓了两三下，然后就放下了。

“很不错~”

“可惜了，没有真正证明出来。”

“不可惜，再完善下，这一两年应该有希望。”

“这个研究工作还是很有新意的，我想，如果从计算角度去尝试证明的话，或许也可以有一定的进展。”

……

交口称赞的声音中，赵默也听到了不少遗憾的声音。

他注意了一下，仅有几个大佬们虽然脸上有着赞赏，但并不激动，显然也看出来了其中的问题，是吴文俊院士、李潜院士等人。其它的大部分数学人表现得很是激动，看样子就像是罗吉浩成功证明了这个埃尔德什的猜想。

赵默一阵摇头，然后便没有在意这事了，而是开始琢磨起数学上的问题来。

这一次，可谓是来了一场头脑风暴，演讲的都是高手，让他大有收获。

罗吉浩之后，又有几人作了报告，他排在了最后。

按周佐建的话说，排在最后是压轴。

赵默不以为意，心想：“压轴？不对吧，倒数第二才是压轴吧？春晚都是倒数第二个节目才是压轴……等等，从计算的角度引入随机素数模型？”

正想着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刚才听到的一句话，脑子里顿时一片清灵：“这里，可以看做是观察每个结果的偶数和奇数索引之间的差距，然后拟合筛选……”

“下面，让我们有请最年轻的钟家庆数学奖获得者、五道口赵默做报告，让我们掌声欢迎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舞台上主持人说话的声音明显高昂了不少，叫到了赵默的名字，立即将赵默从思索中惊醒了过来。

“到我了吗？”

他缓缓站了起来，然后重新走向了舞台。

他的脚步不快不慢，沉稳有力，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从容不迫的神态让肤色偏黑、相貌平平无奇的他此刻看上去都有了些非同一般。

“我倒要看看这次他会做什么报告？”

已经回到位置上坐着罗吉浩目光闪动，也有些好奇赵默待会的表现。

“气质不错~”

他的导师，也是金陵大学的数学教授刘吉敏在他旁边坐着，此时点评了一句。

罗吉浩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认为导师的话说得对，赵默也就剩下气质不错了。

“看着倒是比刚才的罗吉浩要沉稳多了~”

另一边，刚刚获得陈省身奖的宗明看着赵默的这幅模样，不禁低声和旁边的黄诚说了起来，言语间很是亲近之意。

两人同为燕大数院的人，而且黄诚作为燕大唯一的数学院士，黄诚都欣赏赵默，并在钟家庆数学奖的投票上支持了赵默，他自然和黄诚站在了一条线上，天然上对赵默有好感。

黄诚立即笑道：“他还沉稳啊？调皮起来你都会无语死。”

“啊？”

宗明听怔住了，有些难以相信黄诚对赵默的评价。

黄诚也没解释太多，只道：“你看着就好了，我怀疑这小子这次的报告就不会安分守己。”

宗明听得是嘴角抽搐，心道：“安分守己？这赵默平时的表现到底是怎么样的，怎么让黄老说出这种虎狼之词来啊？”

“对了，我见罗吉浩似乎和赵默有点别苗头的意思，他们之间有误会吗？”

宗明随即转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黄诚摇了摇头，没好气的说道：“没误会，是罗吉浩这人有点崇洋媚外，出了趟国就不把国内放眼里了。然后赵默呢，是个非常爱国的人，你看他穿的一身中山装就知道了，所以罗吉浩就看赵默有点不舒服了。”

他看人还是很准的，开会之前的交流环节，他就大概看出了罗吉浩和赵默之间的苗头。

这话让宗明再次一怔。

仔细看去，赵默还真是穿的中山装，和现场的西装革履风格完全不搭，然后就意识到，这赵默还真是格外的与众不同啊。

因为他还想到了以前的一个传闻，赵默拒绝了普林斯顿的邀请，到现在为止还是个“土包子”，从没出过国。

他想了想后笑着说道：“出国镀金了，身价肯定不一样嘛，听刘吉敏说，他在国外是从普林斯顿威尔斯教授，常和洛杉矶分校的陶泽轩来往。”

这下轮到黄诚惊讶了，皱着眉头说了句：“是这样的吗？难怪一股子傲气！只是……”

学术界，达者为先！

陶泽轩虽然年纪比黄诚小，但做出的成绩却是黄诚也不得不叹服的，的的确确是数学大师。

在名校，又常和大师来往，自身又足够天才，没有傲气反倒是不正常的。

但很快，他就怔住了。

因为他忽然想到，赵默本身是天才，在没有大师的教导下也取得了诸多了不起的奇迹，怎么就没有傲气呢？

宗明不明所以道：“只是什么？”

黄诚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转头看了一眼走到台上的赵默，然后说道：“真正的天才是没有傲气的，因为越是天才越能感觉到自身的渺小，怎么会有底气去骄傲呢？”

宗明先是一怔，然后若有所思了起来。

黄诚这是在说赵默没有傲气，所以比罗吉浩更天才，罗吉浩是个假天才？

貌似这话还真不假。

“各位领导、前辈、学长、学姐，大家下午好，我是赵默。”

走上了舞台的赵默，淡定的把事先准备好的报告打了开来，但却没有介绍报告，而是脱稿说道：“本来我是准备了一份报告的，但刚才听了罗吉浩师兄有关交错素数级数收敛性的探讨报告，我突然来了一些灵感，想到了我一直在研究的丢番图方程，其实ABC猜想是成立的……”

罗吉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