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天，是生死攸关的一项工作。

在华夏，航天活动产生的任何问题，都是重大问题，是难以被人接受的。这不是国人不接受，“外国友人”也会不接受。

你们一直都是成功的，怎么能出问题呢？

这不行！

坚决不行！

但其实，放眼全球，航天活动有问题才是常态，更是爆炸的艺术。

到马教主为了降低成本而开启“大力出奇迹”的航天活动后，爆炸更是成了家常便饭，隔三差五就来一场爆炸的艺术，让全世界人民看一场价值上亿美金的盛大烟花！

马教主秉承的是只要造出来了，那就要发射，至于成不成功、有没有问题，发射了再说，在发射中检验问题。

“……事情就是这样的，那边让我们赶紧过去~”

前来汇报的人把爆炸的问题说了，然后一脸焦急的看着谭凯华，等待着他的命令。

赵默这才知道，原来此次爆炸的发动机是研制用于长征五号运载火箭上的二级发动机。

“长征五号？胖五？现在就在试车发动机了吗？”

赵默默默想道，在原本历史中，长征五号运载火箭的首飞是在2016年，设计之初就是打造华夏运载能力最强的火箭，运载能力突破二十多吨，专门用来建造我国的天宫空间站以及后续的探月和深空探测任务。

动辄就是以五六年，甚至十年的时间尺度来做这件事情，可见航空航天之难，更可见我国发展航空航天事业的坚定不移！

“我们现在就出发过去~”

谭凯华当机立断，直接做出了决定，然后叫了团队中的几个人立即就走。

“谭主任，我跟您一块去吧~”

赵默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主动请缨道。

谭凯华边走边说道：“我们这次是去秦岭深处，条件艰苦，赵教授你就不必要去了，还是留在京城这边吧。”

赵默道：“谭主任，我是农村娃出身，挨饿受冻没衣服穿的日子都过过。”

谭凯华脚步一顿，这才转过头看向了他，凝重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不少，不过依旧没有松口：“赵教授，你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

赵默笑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大家不都一样为国家做贡献吗？”

谭凯华一怔，见他神色不似作伪，想了想便点头说道：“也行，只要你说服了高所长和你们顾校长，我就带你一起去。”

“好~”

赵默点了点头，随即就打了两个电话出去。

等到谭凯华和队员带上必要的工具设备，准备出发的时候，赵默已经拿到了允许，然后把允许告诉了谭凯华。

“……”

谭凯华很想说高所长和五道口的顾校长他们都是在瞎搞，但既然之前说好了，那就断然没有反悔的道理，于是就把赵默捎上了。

千里之遥，只在两三個小时。

一路上，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神色无不严肃和忧心。

乘坐专用飞机降落后，赵默跟随着谭凯华一下飞机就被专车接到了秦岭深处的基地，一个只有数字067代号的基地。

没有休息，也没有人想休息。

到了基地后，谭凯华等人便直奔爆炸地考察。

考察完后，立即就对周围的遗留物和发动机残骸进行分析研究。

赵默没有动手，他怕他的胡乱动作会破坏现场，导致谭凯华等人分析不准确，所以只是在旁边观察着。既观察谭凯华他们如何分析事故问题，也观察他们分析时的逻辑、运用到的技术手段、理论知识等等。

“他是谁？”

“他你都不认识？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赵默啊！”

“赵默？那个发现了希格斯粒子的数学教授？”

“没错，就是他！”

“发现希格斯粒子算什么？对于科学界来说，证明ABC猜想、发明新的信道编码方案才是更重要的成果！”

“不错！希格斯粒子不过是希格斯预言的粒子找到了而已，不是新发现，也不是什么大突破，比起证明ABC猜想这些来，的确不算什么。”

“没想到他也来了~”

“他要加入到我们的事业中来吗？”

“学习的吧？他就看着，没动手。”

“外面都说神奇的赵教授，有他加入的领域，都会迎来大突破大发现，说不定呀，我们火箭发动机领域也要迎来大突破了~”

“看来是上面特意把赵教授派过来的呀~”

067号基地的人顿时好奇了起来，既好奇赵默怎么来了，也好奇赵默跟过来后只是站在旁边看着的举动，议论纷纷。

现在是9月份，夏日炎炎。

但在秦岭深处的山沟沟里的夜晚，却是冰冷潮湿，而谭凯华团队就这样打着光蹲在爆炸现场进行研究。

蚊子虫子一大片一大片被灯光吸引过来，尽管有着各种灭杀措施，依然阻止不了研究人员被蚊虫叮咬得浑身是包。

赵默也被蚊虫叮得不轻，时不时的要伸手拍打，又痛又心烦。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更是一种痛苦的遭遇。

这种遭遇和他以前经历过的截然不同。

重生后，他基本上都是在象牙塔的学校里，最艰苦的条件不过是高考后暑假在家割稻子和抛秧，但那是在白天，顶多就是烈日暴晒和身体的疲劳。哪像现在这样，身体不仅疲劳，而且还要忍受蚊虫的叮咬，这就不是一般的难受了。

“这环境还真是难啊，这还是2008年！不敢想象以前五六十年代种蘑菇时是怎样的一番艰苦场面~”

赵默这样忆苦思甜，这才让自己的烦躁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谭凯华和他的团队成员、以及067基地的工作人员们，竟然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动作繁多，而且基本上都是非常安静，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至于谭凯华主任，赵默亲眼见到好几只硕大的花斑蚊子在他脖子上狠狠叮了下去，但这位谭主任却恍若未觉，只顾着研究手上的发动机残骸。

赵默看得是佩服不已，这般定力，可比西游记里的唐三藏都要厉害多了，心想：“我的意志力修炼还是不到位啊~”

孟子曾说过，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是正确的！

后来，习惯了短平快的节奏的人们，对于“吃苦成长”的含义一叶障目不说，反而因此口诛笔伐了起来，实在是愚不可及。

赵默于是没再关注身体遭受到的暂时攻击，转而聚精会神的开始研究起来，以自己的学识来分析此次爆炸的问题点。

燃烧不均？

发动机铸造不均匀？

发动机外壳制造有问题？

燃烧振荡？

按照所有可能出现的原因，赵默挨个做具体分析和排查。

谭凯华团队很快也开始了激烈的讨论，和他一样，观察残骸，然后提出某个可能出现的原因，对此进行比对分析和论证。

“……不太可能是燃烧不均，现场的残留物显示燃烧的非常充分。我倒是倾向于在燃烧室中，紊流燃料和氧化剂流、声波和化学反应产生的热之间的非线性相互作用导致的燃烧振荡导致~”

“有没有可能是推进剂喷射器中压力不足导致的？”

“如果只是单一的压力不足是不足以导致发动机爆炸的，或许还和外壳与推进剂之间的隔热材料不良有关。”

“外壳过热吗？”

……

赵默的脑子快速的转动了起来，一边自己分析，一边倾听着他们的争论来和自己的想法印证。渐渐的，绝大部分的可能原因被排除了。

夜更深了~

所有人都没有回去休息的意思。

067基地工作人员中有人提醒他们，是不是先回去休息睡觉，明天再过来分析。

谭凯华头也不抬的回答道：“休息睡觉？问题没解决我们没办法休息，我们也睡不着！”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看他们的态度也知道和谭凯华是一致的，找出问题来再去睡觉，否则不要提睡觉的事情。

深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赵默依旧精神奕奕，他的目光非常明亮，搜寻着现场以及发动机残骸上的蛛丝马迹。

在排查完绝大部分可能的原因后，他大概有了想法。

很快，一个边缘布满锯齿、中间有个通孔的大合金圆盘残骸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被团队中一个成员轻轻的拿取观察了一会后又放在了一旁。

“咦？”

赵默惊咦一声，连忙走上前两步仔细的观察起来：“这里似乎有一点痕迹~”

他没有上手观察，只是打了灯光看过去，果然，他看到了圆盘表面有一些非常细微的裂纹，刚才他并没有看错。

“涡轮盘！”

赵默暗道一声，默默的推算了片刻后，他便知道自己应该是找到了真因所在。

“谭主任，过来看下~”

赵默回过神来，连忙看向了谭凯华，招呼他道。

“什么？”

谭凯华正和团队其他成员在研究另外的残骸，猛然听到声音，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赵默再次说了一遍，同时招手示意，谭凯华这才反应了过来，然后一脸疑惑的起身走过来。

见到赵默手指的东西，谭凯华只说了一句“涡轮盘”便没有了声音，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细微的裂纹上。

刚刚放下涡轮盘的成员见到后连忙说道：“主任，这点裂纹不足以让发动机爆炸，这是允许的范围。”

赵默：“不！这不是允许的范围！如果我判断的不错，这就是次次爆炸的真因所在，其它同批次的涡轮盘都会有程度不同的裂纹！”

这话说得非常的肯定。

说话的成员：“……”

不是，你不是过来参观学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