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位是在第三基地内。

路上血腥味重的逼人，一不小心就会踩到破烂的人体。

白术现在没枪，也不想用枪声引来异形攻击，右耳杂乱的声音吵得头疼欲裂。

“只有无意义的嗡鸣和杂音，没有一点儿信息，就算是有，我也不知道这些嗡鸣到底代表了什么。唯一的好处就是能避着点异形走，不会直接被弄死。”

深吸一口气，白术强忍住头疼穿过浓雾，最先去了器械店。

工具杂乱，木架都被损毁。

白术从一滩血泊中拿起把枪，上膛后下到地库开门。

没有声音，只是血腥味格外浓厚。

白术开灯，抿紧了唇。

地库中央有把铁椅子，被烧得发黑，异形和人体的碎片混在一块，以铁椅为中心放射分布，炸得到处都是。

地面还有不少小型异形的尸体。

老爷子守在这，杀够了本，最终和怪物同归于尽。

白术转身离开，路过林夫人的花圃，望见的都是灯尽油枯的花，因为【春寒】被烧成了一捧焦土。

覆巢之下无完卵，繁华沦为死城。

……

“上校，小术来了。”

“知道了，你先去吧。”

柏令誉从指挥屏上收回视线，看向徐副官身后的白术，快走几步打量着，“有没有受伤？”

见她没事，柏令誉这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皱眉，“不是有车票，为什么不离开？”

之前说过让白术提前离开，毕竟是家属，上校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白术拒绝后柏令誉也没强求，徐副官说有订购车票后才安心，没想到还是回来了。

他就是不开定位，估计这孩子也能自己找过来，不如痛快点。

“我不能走，”白术手里还拎着枪，枪身的血沾染了手指，“抱歉，二城的事没帮上你。”

“什么？”

柏令誉愣住，手按住白术肩膀把她领到沙发旁，吩咐人倒杯热水来。

“你在自责？”柏令誉哭笑不得，“小术，你为什么自责，这里最不该愧疚的就是你。”

不是自责，只是不甘心。

这种状态不该发生在她身上，胜负是兵家常事，鲜有败绩也不是绝迹，这种情绪指挥官能自己消化，但柏令誉在这，情绪外泄反而成了排解方式。

见白术凝眉不说话，柏令誉叹息：

“小术，二城不管怎么防备都会沦陷，这是事实。两个种族在实力上的差距是天堑，现在无法跨越，不然也不会第一时间制定撤退计划。

“如果不是你，二城怕是连防备都没有，就是防备了，撤退计划也没那么快被批准，别说第三基地辖区的五千多万人，怕是全二城四大基地也只有几百人能安全离开，而且不会是城民。”

柏令誉摸摸白术的头，温和低声，他看得透彻，也说得明白：“尽人力，听天命。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白术抿唇，低声道：“我太贪心。”

想尽力救下所有人。

但其中意外令人瞠目，二城相关记录与现实天差地别，她制定计划所根据的信息出了错，被异变打了个措手不及。

二城沦陷是必然之事，人类无法抵抗汹涌的污染浪潮，只是没想到其中诡秘诸多，致使今日苦果。如果信息没有差错，撤退计划也不会出现太过脱轨的变故。

白术看着玻璃中的自己，细细思量：

“我没经历过二城沦陷，现在亲历，才知道里面不少被后世模糊扭曲的历史，毕竟当年二城几乎没有生还者，只有一些高级将领和研究员在，当时最先断连的就是信号，后来所有信息都是经历者口述，由议会人员进行记录，变故恐怕就出在这些环节里。

“【爱丽丝】融合药剂，突如其来的【春寒】，还有这场致命的大雾，为什么都要被抹去，这些记录留下反而有利于以后的城防，这几件事有什么关系？又和老头儿有什么关系。”

“好了，不要瞎想。”

柏令誉见白术凝神，怕她郁结便出声打断：“第三基地内还有伤员，我去看看；防卫还能再撑一阵，等污染浪潮稍微平息我们就找机会撤离。”

白术：“如果污染浪潮平息不了呢，怎么撤离？第三基地的防线也撑不了多久。”

柏令誉早有预料：“如果平息不了，那就强攻出去，绝不会等死。”

白术道：“异形钟爱人血，我记得第三基地内有助农的农药喷洒机，把药物换成人血，正好可以用来做饵。虽然只能引走一小部分，但用来帮助基地脱困足够了。”

剩下的兵力没有多少，承载现存的飞行器就可以离开。

“确实是好主意。”

柏令誉道：“可惜第三基地的卫星设备损坏，无线控制受损，【雅典娜】无法提供帮助，AI无法使用。喷洒机虽然是无人机，自动躲避功能却有限，很容易被击落，移动遥控反应过慢还有延迟，躲不过异形攻击，必须用基地内的广范围控制台。”

这就意味着，必须有人留下。

还得是精通机械控制，而且熟悉异形攻击习性的人。

现存兵力中满足这两点的不多，且大多是较为顶尖的技术人员。

白术：“人选不用犹豫，我留下。”

“不行！”柏令誉脱口而出，拧眉不悦，“一个小孩儿凑什么热闹，还轮不到你谈牺牲。”

“你觉得我是小孩儿？”

“不然呢？”

白术语气平静，再度重复：“你真的这么觉得？”

柏令誉沉默。

白术眉心一跳：“你心软了？”

心软不该是指挥官会犯的错。

柏令誉更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但白术已经见识了太多变故，对此也有些捏不准。

“指挥官不能心软，对谁都不可以。我们能建立城池，能保留下火种，靠的就是壮士断腕的决心。”

白术看着手里沾血的枪：“‘牺牲’听起来悲壮，也确实残忍，但必须有人要冲上前，别说我是你女儿，必要的时候，指挥官也会是胜利的牺牲品。”

生命对死亡存有本能的畏惧，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类。

但这种时代下，若人人都苟且，那就都不能活。

至少军人不能畏惧死亡，逃避牺牲。

柏令誉垂眸：“你又不是军人……”

他不怀疑白术的能力。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你先记功。”

白术摇摇头，忽然笑了下：“再说我来，就是为了脱困这件事。”

第三基地围困的事情，柏令誉曾在后来和她聊起过。

牺牲者曾是勘测台的负责人，算是帝国的一大损失，当时的困境也与现在相同。

这一点，倒是没有变。

恐怕不是红月重启后的历史改动，而是二城沦陷的记录档案出了问题。

非天灾，是人为。

“老爹，我只是吓吓你，”白术心里有了判断，“不会牺牲的，我还要和你要个人。”

柏令誉：“谁？”

白术笑道：“你那个，神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