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拿出自制的铅笔一边在纸上描描画画,一边细心解释。
李勤俭几十岁的人了老大的个子,也不敢坐,蹲着身子支愣着耳朵,紧张地听着。
“这东西主要有三部分,一个没底的圆筒,圆筒里有十二根指头粗的小圆棍。”
“然后是一个可以套过圆棍,在圆筒中自如进出的藕片。最后是一根通过圆筒上的小孔,与藕片相连的三尺长杆……”
“是是……”李勤俭连连点头,唯唯诺诺的样子。
“李匠头你怎么了?”
看着刘俊不解的神情,李勤俭反而报以更加谄媚的微笑。
刘俊知道他狗腿病又犯了,无奈道:“大体就是这个样子,类似打糕用的模子。”
“你懂了吗?”
“啊?懂,懂!”李勤俭连忙点头陪笑。
刘俊很是怀疑地看着他,又对着李千禧道:“千禧,方才你都听明白了吧?”
李千禧欢喜道:“听明白了,大人!”
刘俊这才放心,对着他道:“一会儿你爹哪里有不明白的,你就再给他讲讲。”
李千禧连忙答应,李勤俭反倒是被闹了个大红脸,在那儿讪讪地笑着。
刘俊这才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又对李勤俭交代道:“搞明白之后,就照着先做一个,打出来之后送去给我看看。”
“哎!哎!”李勤俭也弓着腰站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将刘俊送出了家门。
过了好一会儿,待刘俊都走得远了,李勤俭还在谄笑着弓个腰,朝刘俊的背影不住地点头。
李勤俭一家人也开始蹑手蹑脚地探出头来,李千禧小声说:“爹,千户大人杀的都是土匪、鞑子,都是些欺负我们的人,他多好呀,还给我赏钱,可你怎么这么怕千户大人?”
李勤俭闻言狠狠敲了儿子脑袋一下,瞪道:“杀土匪那帮瘪犊子玩意儿还用提吗?现在看起来,什么鹿大王、飞天虎的,在千户大人眼里简直就像蚂蚁一样,闭着眼睛要碾死多少,就碾死多少。关键是这鞑子啊!”
身边的捧哏适时问道:“鞑子怎么了?”
李勤俭学着教书先生的样子,捋了一把乱糟糟的胡须,道:“话说这鞑子啊,生活在边墙外的草原戈壁上,整日与豺狼为伍,吃生肉,喝鲜血,弑父杀兄,暴躁无常,简直和禽兽一样啊!”
“他们凶狠、强壮,偶尔有些开化的鞑子到边墙这边贸易,那也都是一个个长得凶神恶煞,强壮无比。”
“胳膊有我们大腿粗,大腿比我们腰还粗,即使官军对上他们,也都是七八个才能堪堪制服他们一个。你说这样的罗刹,千户大人说杀一口气就杀了四五百个,那你说千户大人是什么?”
“是阎罗爷?”
李勤俭狠狠踹了说话的人一脚,瞪道:“胡扯什么!”
那人挠挠头,李勤俭又道:“虽不至于是阎罗爷,但一般的天兵天将肯定是比不了了,依我看起码也是个金刚罗汉下凡!”
“你们说这样的天神下凡在我们身边,我们还能没大没小吗?”
“是是是!”大家一致认可李老头的意见。
“可不能学军中那些人的样子,当个队官就敢跟千户大人唱对台,等到千户大人金刚一怒的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勤俭为自己的透彻感到十分的自豪,然后在众人如潮的恭维中进院研究图纸去了。
刚才听千户大人交代的时候有点紧张,有些地方还没理解通透,还得感觉琢磨琢磨才是。
李匠头对千户大人特意交代的事情尤其上心,又通宵干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精神烁烁地抱着模具向千户大人交差去了。
刘俊接过一看,不错,大体是那个样子,然后便带着模具走到院中。
中间空地上,早就有人推了一车煤粉堆在那里。
这些煤粉都是用石磨碾过的,虽不比后世细腻,也差不太多了。
刘俊觉着可以用着试验一下,如果大体能成,细节部分以后再于成产中慢慢改进。
煤粉边上,还有一盆黄土、一盆消石灰、一盆锯末。
刘俊亲自动手用铁锨挖了四盆煤粉,加水、消石灰和黄土搅拌均匀。
然后他将那模具筒蘸了蘸水,便扣在了搅拌好的煤浆里。
双手压实后,刘俊提起模具,走到一块干净的地方搁下,用肚子顶着杆子,把圆筒一提,一个碗口大小的后世蜂窝煤便制好了。
“妙啊!”李顺首先高叫一声,替刘俊把气氛搞起来。
他自打能下床之后,也不在营里修养身体,没事就跑刘俊这边来,讲了几次都没用。
“妙在哪里?”刘俊把模具丢给他打趣道。
李顺愣了一下,然后脱口而出:“原本只有一车的煤炭,大人您又是加土,又是加木屑,又是加石灰,做成这个样子起码能卖两车了!一车的煤赚两车的钱,这岂不是妙啊!”
李顺越想越是这样,禁不住就要为自己拍手称赞。
一边的冷先贵也是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奥,原来是这样啊,果然是无奸不商!
可是咱们榆林铺不产煤呀?
刘俊明白了,在他们眼里,自己的这种行为就好比是米商在粮食里掺秕糠,盐商在盐里面掺沙子,奶商在奶粉里掺三氯氰胺。
不能跟他们一般见识,蜂窝煤是个新事物,他们毫无概念也是正常。
想到此,刘俊又让人接着用剩余的煤粉全部按照自己方才演示的方法又制造了十几个蜂窝煤,只等晒干后试验效果。
三天后,蜂窝煤已经风干,刘俊亲手取来一个火盆,用铲子在底下铺了一层带着火星的木炭,然后拿起一个蜂窝煤放在了里面。
等了好久,蜂窝煤终于被点燃了。
刘俊将它钳出来,放在别处,没有了下面炭火的烧灼,蜂窝煤上面的火光闪了一会儿,慢慢熄灭。
刺鼻的味道比起刚才更浓烈了。
刘俊皱着眉头又试验了几个,无一例外全是如此。
“失败了啊。”
他叹了一口气,站直身子,背着手对着院子角落里李勤俭早就打制出来的煤球炉子愣愣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