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单武举的默声。
起居室氛围渐渐变得寂静,在窗内甚至都能听到庭院鸟雀振翅的细微响动……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汇聚在了卫图身上,都想听听这个单武举收的儿徒如何作答。
大部分人,或者说九成九的人,都面含期待之色,希望卫图能顺着单武举的心意,答应下来。
包括此前与单芳稍显不对付的单家独子单延功。
单家人能看出来,老爷子此刻不做声,是不想强迫卫图答应,以免伤了师徒情分。
——其没有明言拒绝单芳的请求,言外之意便很明显了。
即使没有这茬,单家人也能猜出老爷子的心思。
人老了,都希望自己创下的家业一直延续下去,自己引以为傲的本领被子孙继承。
单毅武,就是单武举看重的在家族中继承自己武学的子孙后代。
屋内的众人清楚,单武举收卫图为弟子,定有让其取得功名后,庇护单家基业的想法。
而卫图答应教导单毅武习武,虽与此项关联并不大,但也能从此举中看出卫图是否“纯孝”。
“小事”不帮,那么遇到单家生死存亡之时,卫图能否挺身而出,就值得商榷了。
“此事……”
静默了片刻,卫图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微微躬身道:“此事全凭师父吩咐。”
话音落下。
众人暗皱了眉头。
与卫图相处这一个多月下来,他们知道卫图性格虽恭谨,但也深知,这个能讨得单武举欢心的弟子,绝不是什么听不出好赖话,看不出人心思的夯货。
他们一致认为,卫图的回答,可以说的更好听些,更出彩一些,更讨得单武举欢心一些。
哪怕是拒绝之词……
——譬如说:师父道行更深,比自己更适合教导毅武,弟子不能自讨没趣,扰了师父的怡孙弄乐之趣。
这都可行!
“全凭我吩咐?”单武举微微挑眉,目光看向卫图。
随着卫图躬身时的低首,单武举坐在椅上的目光刚好与卫图的眼睛平齐。
只不过前者看人,而后者在看自己的脚尖,以及地面。
二人没有对视。
“我知道你的心思了。”片刻后,单武举收回目光,让卫图起身,不必再继续弯着腰。
识人看面,单武举自负自己还没有这个本事,但与卫图相处这么久,他也知道卫图是个什么心性的人,也能猜出一二想法。
——卫图不想一直依附于他这個师父和单家。
正如其在单家的举措……从不讨要除了知识外的额外财物。
说“全凭师父吩咐”的言外之意便是,情义会还,但他卫图自个不是单家奴仆,不会任凭单家人去吩咐,指挥事。
“毅武要是想学武,你年后离开的时候,就把毅武放我这,我亲自教导。”
“卫图,还要忙武举的事,抽不开时间。二月县试,四月府试,九十月道试,得不了空。”
等待片刻后,单武举深吸一口气,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单芳沉声说道。
“爹?”单芳惊讶,忍不住叫了一声。
这次,她图谋家传拳谱是真,想让单毅武拜卫图为师也是为真。
真传一句话。
假传万卷书。
单家家传拳谱价值千金,不是什么大路货,不管是变卖,还是留作家传,都是可行之事。
至于让单毅武拜卫图为师……
单芳眼睛也不瞎,在家里待的这一两个月,知道单武举对卫图寄予了多么大的厚望。
卫图若成武举,未来在青山县内绝对是响当当的人物,不管用来当做她家的遮蔽羽翼,还是靠其人脉,重振家业,都是一本万利的事。
但前提是,她得跟卫图扯上关系,单毅武就是一个很好的媒介。
只是,她的如意算盘,在最有可能成功的这一环节断了。
单武举拒绝了!
“爹,不一定急于这一时,等卫哥儿考完后再说,毅武再长两年身体……”单芳声音再次柔弱了下来,用近似哀求般的语气向单武举恳求道。
她不信,单武举看不出这其中的利弊。
与卫图扯不上关系。
今后单武举一走,单家与卫图势必越走越远,到时候这份旧情是否还能存续下来,就不得而知了。
“我还没老,要是毅武真有心练武,用不着卫图。”
一反常态,这次单武举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单芳的恳求,丝毫没有被父女之情打动。
听此。
单芳抿唇沉默,她搜刮脑海,实在想不到反驳的合适话,于是便扭头看向了坐在单武举身旁的单闵氏,想借单闵氏之口再劝劝单武举。
她知道,单武举一向重视单闵氏的意见,不会轻易反对。
然而——
让单芳再次意外的事发生了。
单闵氏并未按照她预想的剧本走,而是轻吭一声,皱了皱眉,说了一句和气话。
“好了,幺女,时间还长,要是毅武和卫哥儿亲,到时候就让卫哥儿再教也不迟……”
这句话看似说和,但单芳心知,她儿单毅武拜师卫图的事凉了,被老两口彻底否决了。
“明明都送了一匹马,这件事,为什么不肯答应……”单芳站在起居室内,有些想不明白。
单家马厩里的马,即便是老马,那也是良马,没有被阉割过的好马,价值不菲。
一匹,能卖出近百两银子。
而她的恳求,怎么看都是对单家有利,所耗费的也不过是老两口的口舌,到不了一百两银子。
“还有,拳谱的事你也别着想了,除非毅武能扎好五个桩功,或者跟我学武,我亲自教,否则这事免谈。”
单武举又道。
语毕,单武举摆了摆手,示意单芳和其夫婿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