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最尽头的房间里,陈凡靠着椅背,脚放在热水中,舒舒服服地泡着热水脚。
世界千奇万妙,更别说超现实的金手指,既然弄不明白,那就不要去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自己勤快一点,就不信基础属性提不上去。
与其想那么多,还不如赶紧把脚上那双乞丐都嫌弃的棉鞋换了再说,再穿下去,他真怕自己得香港脚。
滚烫的热水里丢了两大块生姜末,杀菌效果绝对有保证,就是有点副作用,浓郁的辛辣气熏得人流泪,陈凡本来想看会儿书,结果只能拿着毛巾不时擦擦眼泪。
不一会儿,眼眶就红红的。
所以姜丽丽过来的时候,就看见陈凡正在擦眼泪,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哭了?
再想想他突然落难,连家人都不知道在哪里,似乎躲起来偷偷哭也很正常。顿时一股怜意便从心底油然而生。
只是许久没有安慰过人,她一时间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陈凡,有些不知所措。
门口的光线被挡住,陈凡当然有所察觉,抬起头一看,便笑道,“小姜啊,怎么了,有事儿吗?”
姜丽丽迟疑了一下,轻轻摇头,“我没事。”
随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同时在心里默默感慨,都已经这样了,他还在强颜欢笑,真是一个坚强的人!
“我?”
陈凡有点奇怪,没事这么问他干嘛?便摇头说道,“我没事啊,怎么啦?”
姜丽丽见他不肯说,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在心里感叹,好要强的男生,刚才还在哭,现在就跟没事儿的人一样。
顿了两秒,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既然他不肯说,那就算了吧,自己现在这样子,又能帮得了谁呢?
心里有了主意,便准备打声招呼就回去。
这时陈凡笑道,“你要没事,就进来坐会儿,聊会儿天呗。”
姜丽丽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鼓起勇气迈步走了进去。
看着她到桌子另一边坐下,陈凡笑道,“咱们住一个院里,勉强算是一家人了,你也别客气,要喝水自己倒。”
随即指了指被他扔到门口的破棉鞋,“我穿了半天那鞋,脚有点痒,就弄了点热水泡脚。”
姜丽丽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双鞋,心里想着,所以他是因为穿了这双棉鞋,从而感物伤怀、觉得难堪,又因此想到不知在哪里的家人,才一個人独自流泪的吗?
陈凡见姜丽丽不说话,也不以为意,不管是看小说还是看电视,年代戏里都少不了和她背景类似的人,而且大多数就两种性格,要么跟她一样,沉默寡言自卑敏感,要么走另一个极端,阴狠毒辣暗箭伤人。
她明显属于前一种,而且她的表现还算好的,好歹能讲几句话,也许与这里没人故意刁难她有关。有些人根本就连话都不说,看见谁都躲得远远的,事事小心谨慎,生怕招惹祸端。
没关系,既然她不说话,那就自己主动点。
陈凡干咳一声,将姜丽丽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才笑着说道,“听杨队长说,你来这里三年了?”
姜丽丽沉默了几秒,轻轻点头,说道,“还有半个月,就整整三年。”
半个月?
陈凡仰起头想了想,今天是腊月初二,再过半个月,“那不是腊月十七?”
姜丽丽低着头,“我就是腊月十七到的这里。”
陈凡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只差半个月而已,马上就要分开,而且农村冬天又没事,却连春节都不让他们一家人团圆?这是什么仇什么冤呐?
沉默了好几秒,陈凡才哈出一口长气,问道,“那你中间回去过没有?”
姜丽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起头勉强笑了笑,“不过,我姐来看过我两次。”
陈凡有些好奇,“你还有个姐姐?”
姜丽丽点点头,继续扎着脑袋装鸵鸟,“她在地委上班,平时也没什么空,很难请到假,就来过两次。”
这年头请假很难吗?
陈凡眉头紧皱,看了看姜丽丽,顿时明白了,恐怕不是请假难,只是她姐姐请假难而已。
她都已经这个样子,她姐姐能好到哪里去?
只得幽幽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姜丽丽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他的声音,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便赶紧说道,“对、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
陈凡回过神,笑着摆了摆手,“哪里的话,这有什么可道歉的,再说还是我先问的。就是我在想你姐姐是做什么工作的,一时忘了神。”
听他这么说,姜丽丽才展颜笑了笑,随即说道,“我姐可厉害了,她以前是供销社的售货员。”
说到这里,她脸上却是一僵,又低下来头,“不过,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我也不知道,问她她也不说。”
陈凡一看这样不行啊,聊她的家事,说不了两句就聊不下去了,还是聊点别的吧。
可是不等他说话,姜丽丽就突然抬起头来,喊了一声,“啊,后面的灶火。”
陈凡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差点忘了,希望还没熄。”
姜丽丽赶紧起身往外跑,“我去看看。”
陈凡也拿起毛巾擦了擦脚,换上千层底的新鞋。
虽然这种天气穿单鞋有点冷,但也比那双破棉鞋强,陈凡将盆里的水倒到院子外面,又把木盆放回屋里,才往后院走去。
等他走到灶台旁,姜丽丽早已经重新将火烧旺,锅里又开始冒着泡泡,一股甲鱼肉的清香随着蒸汽飘出,勾出人的馋虫。
回头看了陈凡一眼,姜丽丽说道,“还好,我来的时候火没熄,就是水不开了。”
此时她心里也满是好奇,这锅甲鱼肉,闻着还真的没多少腥味,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陈凡看了一眼,笑道,“没事,无非多蒸几分钟的事。”
不过这下也不敢再走开,搬了两块大土砖,两人就在灶火旁坐着。
靠着温暖的炉火,陈凡又开始尬聊,要不然两个人干坐着不说话,那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