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马出了5队,漫步在田野间,到处都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有人远远地看到陈凡,当即高声大喊,“陈老师,出来采风啊?”
陈凡闻声望去,只见好多妇女“散落”在田间,手里拿着青翠的秧苗,动作麻利地***水田里。
一块水田十个到八个人不等,十几块水田,就是一百多号人。
另外还有不少人在秧田里拔出秧苗,放到箩筐里,再由一个个青年壮汉挑着箩筐,运送到田间地头,供那些妇女插秧。
陈凡晃了晃神,很快便反应过来,大声回应道,“对啊,采风,明天就在我们自己队里广播。”
有人立刻哈哈大笑,“陈老师,那要把我们写好一点呢。”
陈凡笑道,“不用特别写好,照实写,你们就是最好的生产队员啰。”
四周顿时传来一阵笑声。
有人喊道,“不愧是陈老师,文化人就是会说话。”
在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中,陈凡穿过5队的责任田,过了卢家湾主干道和两座沟渠上的木桥,便到了6队的地头。
6队的情况和5队差不多,基本上分成两批,一批人在忙着从秧田拔出秧苗,然后运送到其他翻耕好的水田旁,再由守在这里的人们将秧苗插种到水田里。
看到这一副景象,他突然想到一首诗,“手捏青苗种福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成稻,后退原来是向前。”
负责插秧的人以妇女为主,却也有不少男的,他们便是手把秧苗,裤腿高高卷起,赤脚踩在水田里面,一边插秧一边后退,将一把把的青苗,细细地插在水田里面。
陈凡一路和大家打着招呼,一路观察插秧情况,按照目前的进度,可能最多五六天时间,就能完成全部插秧工作。
虽说比不上插秧机的高效率,却也不慢多少。
就在陈凡正在思索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他心里一动,立刻抬眼看去,只见一处水田里面有些骚动,顿时眉头微皱。
如果他没记错,那里应该是知青田?
现在只剩一个知青,那就是姜丽丽,但是那么大的一片水田,不可能让她一个人种,便由小队接手管理,现在和她一起种这片地的,就是杨菊她们几个,以及另外几个年轻女生。
陈凡只是稍作犹豫,便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往那边跑去。
小母马在田间狭窄的田埂上如履平地,不一会儿便到了地头。
陈凡手掌在马背上撑了一下,直接从马头上面跃过去,落在田埂上,便看见杨菊和黄莺搀抬着姜丽丽往这边走来,刘丹在后面扶着她的后背。
姜丽丽的一只脚高高抬起,陈凡分明能看见她脚上鲜血淋淋,应该是踩到什么东西,划破了脚。
杨传福也在附近,光着脚就往这边跑,同时大声喊道,“怎么回事?”
陈凡拍拍小母马,轻轻说了一声,“调头。”
然后脱掉鞋子,卷起裤脚,一脚便踩进田里。
这时杨菊对着杨队长喊道,“丽丽踩到蚌壳,脚被划伤了。”
杨传福顿时又惊又怒,“蚌壳?水田里耕了三遍,哪里来的蚌壳?”
他说着便转身怒吼,“这块田谁耕的?”
刚才还笑声盈野的田间地头,此时鸦雀无声。
陈凡面无表情,大踏步在水里走过去,然后从气喘吁吁的杨菊和黄莺手中,将姜丽丽接过来,打横抱着往田埂走去。
杨队长没听见有人回答,脸色愈发阴沉。再转头见到这一幕,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大声说道,“小陈,你先用马驮姜丽丽回去,最好是拉到大队部,请张大夫看一下。”
姜丽丽被陈凡抱着,早已满脸通红,听到杨队长的声音,忍不住说道,“不、不用。”
杨队长却不管她,自顾自地说道,“去找张大夫看,医药费走公账出。”
周围的人都没有吭声,一来医药费不多,这种划伤一般就几毛钱,二来这也算是“工伤”,谁会知道耕了几遍的水田里面还会有蚌壳?
谁又会知道水田里还有没有蚌壳?下一个受伤的会不会是自己?
这时陈凡终于回过神来,先看了看姜丽丽的脚,左脚的脚底有一道很长的伤口,而且沾满了淤泥,和血混在一起,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转头看着满头冷汗的姜丽丽,轻声问道,“脚还有知觉吗?”
姜丽丽喘着粗气,“有。”
顿了一下,又小声说道,“就是很疼。”
也只有在陈凡面前,她才敢说出这个“疼”字。
陈凡勾了勾唇角,“知道疼就没事,应该不是很严重,我带你回去上点药就行。”
姜丽丽努力抿嘴笑了笑,嘴唇微微有些发抖,“嗯。”
陈凡这才抬起头看向已经走到跟前的杨队长,等快步走上田埂,对着他说道,“我刚检查了一下小姜的伤势,要立刻止血,我先带她回去清洗伤口止血,不行的话再去找张大夫。”
杨传福深吸一口气,脸色依然很难看,却也没有多说,“行,你来安排。”
他随即咬紧牙齿,转头看了看,“特么的,必须把人找出来。”
陈凡这时突然想到一件事,小声说道,“队长,我记得前几天,有群小孩子在村子里拿蚌壳打仗玩,会不会是跑到这边,不小心扔到了田里?”
听到这话,杨传福顿时反应过来,还真有可能。
耕了几遍的水田,肯定不会有蚌壳,但是如果有小孩子往田里扔,那就没办法了。
春节前清塘的时候,清出来很多蚌壳,大大小小的都有,肉挖掉回去喂猪,壳就堆积在池塘边也没人管,便成了小孩子的玩具,平时大人也不会去管他们,却没想到会惹出今天这档子事。
剩下的事情怎么办,自然有杨传福去头疼,现在陈凡要赶紧送姜丽丽回去医治。
他转身将姜丽丽送上马背,然后拍拍马屁股,小母马立刻往前走,自己则捡起鞋子,快步跟在后面。
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陈凡牵着马快步往回走,不一会儿便到了知青点。
姜丽丽忍着疼,翻身就要跳下来,结果跳到一半,直接被陈凡接住,抱在怀里,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陈凡也不放她下来,抱着便往综合室走去,同时说道,“你现在是伤员,不要乱动,等我给你洗脚了上药。”
姜丽丽扎着脑袋,喃喃说道,“不、不用,我自己……”
话都没说完,便被陈凡抱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去打水。
现在天气已经转暖,帮助陈凡度过冬季的炭炉早已被封存,厨房里也没有热水,只能现烧。
趁烧水的时间,陈凡直接端了一盆冷水过去,放在姜丽丽的脚边,随后又拿了一块干净的土布,给她擦脚。
姜丽丽腿往后缩了缩,“我自己可以的。”
陈凡头也不抬,将她的脚拽住,一点点的擦洗干净。
然后又换了一盆半开的热水,重新擦洗伤口。
脚底板的伤口大约有五厘米,几乎快占了脚长的四分之一,伤口往两边裂开,肉有些泛白,看着就觉得疼。
陈凡这时才抬起头,对着姜丽丽笑道,“问题不大,泥水都清理干净了,再弄点烈酒消消毒,包扎好,过几天就能好彻底。”
姜丽丽这时候耳根都是红的,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谢、谢谢。”
陈凡将她另一只脚放到热水盆里,再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把伤脚搁在上面,笑道,“你以前不也经常帮我打水,我可没有说那么多谢谢。”
随后走到自己房间,拿了一瓶56度的云湖大曲过来,倒了一点在缸子里,拿棉球细细擦拭伤口。
刚擦上去,姜丽丽就忍不住收了一下腿,却又很快忍住。
陈凡抬起头看了看她,对着她笑了笑,干脆拉开椅子坐下,将她的脚放在腿上,一只手牢牢握住,另一只手擦洗消毒,等里里外外都擦洗干净,再掏出一只小小的陶瓶,拔掉瓶塞,倒了一点粉末在伤口上,低着头笑道,“你运气好,这是我自己做的消炎生肌散,还从来没有给人用过,你算是第一个。”
姜丽丽忍着脚上的异样,故作镇定地说道,“那我不是成了试验品。”
陈凡转头看了看她,哈哈一笑,“怕不怕?”
姜丽丽抿了抿嘴,笑道,“不怕,我相信你。”
陈凡继续上药,“诶,相信就对了,虽然这个药没有给人用过,但是我已经在兔子身上试验过好几次,保证有效果。”
姜丽丽皱了皱鼻子,“啊,那你不是把我当成了兔子。”
陈凡将药粉涂抹好,再从袋子里掏出一包没开封的绷带,“你可比兔子强多了,兔子只有土布可以包扎,我这是从兽医站要来的专业包扎带,具有防止发炎、加快愈合的效果,保证你三天能下地,五天活蹦乱跳。”
姜丽丽嗔怪地说道,“兽医站的包扎带?那不还是兔子吗。”
陈凡哈哈直笑,将她的脚包扎好,还在脚背上打了个蝴蝶结,“那也是好看的兔子。”
听到这话,姜丽丽又是脸上红霞密布,低着头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