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这个不负责任的,抱完人家就开溜,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姜丽丽坐在椅子上,面前摊着她最想看的《在希望的田野上》第二篇,视线却完全没在稿子上面,脑袋里更是乱成一锅浆糊。
双手捧着的脸,像捧着冬天的火炉,滚烫滚烫的。
话说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
骑着马跑到大队部的陈凡,却一点也没有撩完就跑的自觉,他正不知死活地对着林远祥拱起双手,“前辈,请!”
林远祥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拿着烟杆,饶有兴致地看着陈凡,“早上我连出24招,你是一招都接不下,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下午就敢来挑战我?”
陈凡额头微微扬起,满身正气地说道,“革命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我纵然没有前辈的本事,却不缺向前辈学习的决心。百战百败、不如百败百战。请赐教。”
他发现偷学了林老伯的24招散手之后,自己的功夫好像有明显的进步。
什么?怎么判断的?
武术lv3()飙升到武术lv3()算不算?
在此之前,武术技能的经验值已经停止增长好些天,练几天才能涨一个经验点,今天却一下子涨了这么多,等于两三个月的苦练,他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
林远祥看着一身正气的陈凡,眼角微抽,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小子在搞什么鬼?
他可不信短短半天时间,陈凡就有很大的长进。
而肖烈文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叼着烟杆说道,“好小子,有志气。”
然后喊道,“老林,揍他丫的,让他认清现实!”
陈凡视线外瞟,满脸无语。
趁着这个机会,林远祥突然连迈两步跨过两三米的距离,照着陈凡的脑袋一巴掌拍下来。
陈凡当即u的一下跳开,“老前辈竟然不讲武德。”
林远祥手脚不停,“呸,战场上谁跟你讲武德?”
陈凡本来就不如他,这下子只剩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经验值不是白涨的,比起早上一招都接不住,他已经能左支右挡,不至于被一招拍飞。
而林远祥却是眼中光芒大盛,如同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不禁放慢了三分速度。
陈凡也不知道他在放水,只感觉自己能抓住一个空档,当即一记进步崩拳,打出还击的第一招。
然后就没了然后。
林远祥看着坐在地上揉肩膀的陈凡,好奇地问道,“你早上还没有太极功夫,刚才那招怎么好像带着几分太极炮拳的影子?”
陈凡龇牙咧嘴地指了指边上的布袋子,“我昨天在废品回收站买了一本《太极拳运动》,刚才回去后现学的。”
亏大了,这一次林老伯竟然没有用新的招式,全都是一些散乱的散手,一点章法都没有。
想到这里,陈凡更伤心,不仅没有学到新招式,还被人用散手揍了,我是不是练了个假武?
肖烈文听到他的话,立马跑过去将书翻出来,拿在手里一看,满脸无语。
就这?
林远祥却连人都没过去,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封面,便知道里面是些什么东西,“这个是五几年一个日本民间代表团过来访问,在李先生面前说过太极拳很好的话,后来周先生便嘱咐贺老总编一本推广太极拳的书,当时找了十几个太极名家,去精存芜,拿出当年杨露禅糊弄权贵的那套东西,编成了这本书。”
陈凡目瞪口呆,“啊?”
去精存芜?你是不是说瓢嘴了?
林远祥咬着烟杆吹了口气,烟锅里残余的烟灰立刻被喷出来,飘得老远。
他拿出烟丝袋重新填上,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指望看一本书就能学会功夫?想什么呢?再说了,真正的武功是能随便宣扬出去的吗?普通人是学不会,被心术不正的武林中人学了怎么办?”
陈凡指了指肖烈文手里的书,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你是说,这个不是真正的太极拳?”
“那倒不是。”
肖烈文却又摇摇头,脸色有些复杂地说道,“这个也是太极拳,而且是太极宗师杨露禅亲创,其子杨班侯将其发扬光大的正经杨氏太极拳。但是怎么说呢,这东西也就能强身健体,拿来跟人搏斗。”
说到这里,他突然“哼哼”两声,“松静柔缓?那是陈家拳养身法里的部分东西,跟人打架,不被人锤死才怪。”
说着却又看向陈凡,眼神更加古怪,这小子竟然能从一套健身用的拳法里面,领悟到刚才那一招,真就有这么天赋过人?
陈凡神色复杂地爬起来,不解地问道,“那什么是真正的太极拳?”
林远祥突然猛地一跺脚,随后转身反手一拳捶在墙上,再后退两步,满脸傲然地说道,“看见没有,这就是真正的太极拳。”
陈凡睁眼看去,只见地上一个脚印,将两块青砖踩成粉碎,再看墙上,一个半寸深的浅坑清晰可见。
这要是捶在人身上?
肖烈文快步走过来,检查了一下破损的地方,不禁有些头疼,“边上那么多碎石头,随便捡两块用不就完了,干嘛要弄坏这里呢,还得修。”
林远祥理都不理他,昂着头说道,“世人都知道形意崩拳刚猛无双,八极铁拳刚打不二,却不知道,论拳劲刚猛,讲究松静柔缓的太极拳,比这两种有过之而无不及。
越是练起来柔和的拳法,打起来就越刚猛,反倒是如壮拳那样的硬桥硬马,打的时候却要借助关节技的巧劲,才能将杀伤力拉到最大。”
顿了一下,他抽着烟继续说道,“再一个,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练功不练战,挨打也白算。功就是劲力,没有劲力,所有的拳架子都是虚有其表。但是你劲力练得再好,打不到人,也只有沦为靶子的份。”
陈凡做出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从旁边屋子里搬出一把椅子,放在林老伯身后,“您坐着慢慢讲。”
林远祥也不拒绝,慢条斯理地坐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对着他说道,“什么是练战?战就是实战。你刚才说我不讲武德,实战的时候谁跟你讲武德?战场上敌人会跟你讲武德吗?
所谓的武德,其实就跟文人说的道德差不多,是一种修养,是行事的准则,而不是打斗的规矩。”
陈凡恭恭敬敬地听着,一边点头一边问道,“那您刚才说要练实战,实战怎么个练法?”
林远祥冷冷一笑,瞟了他一眼,“很简单,多打几架就能学会实战。”
陈凡垮着脸,“那不练的话,跟人实战不就是挨打?”
林远祥,“哼哼,你不挨打,怎么能学会实战?”
顿了一下,终于不再阴阳怪气,正色说道,“要学拳、先要学挨打,挨得打多了,才能知道怎么避开要害,怎么打人、打哪里对手最疼、打哪里能一击致命,除此之外,绝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陈凡,林远祥轻声说道,“1929年,在杭州举办过一次全国武术擂台赛,当时江湖中人都将其视为‘武林大会",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各门各派都派出高手参赛,有的甚至举派出动,发誓要名震武林。
最后所有门派加起来共有500多人参加,300多人比赛,担任这次武林大会评委的,无一不是当时最顶级的高手。
裁判长是天下第一剑李景林,天下第一手孙禄堂、南北大侠杜心武都是评委会的委员,亲临擂台现场裁决。
大赛开始之前,不少声名远播的‘高手",口口声声要拿第一,结果你猜怎么着?”
陈凡眼珠微转,“他们输了?”
林远祥轻声叹道,“不仅输了,还输得惨不忍睹。”
抽了口烟,他幽幽说道,“上海名家‘铜头铁臂镇江南"刘高升,一身硬功高深莫测,胳膊粗的竹竿,他能一掌劈断。”
陈凡在一旁不禁咋舌,竹竿有韧性,劈断竹竿可比劈砖头难多了。
林远祥继续说道,“可是上了擂台,却被一个小辈轻而易举地打败,躺到擂台上耍起了无赖。
还有苏南和浙东的两个选手,表演的时候虎虎生风,打起来就只会挥着拳头往对方脸上招呼,拳脚不会用不说,连躲都不会躲,简直连小儿的王八拳都不如。
除此之外,还有抓头发、踢裆的,有扯衣服、咬耳朵的。
打到最后,一众所谓的‘名家"几乎全军覆没,取胜的倒有大半是年轻小辈。尤其是最后决胜出的第一等十五名‘武士",一大半都是南京国术馆的学生。”
林远祥抬起头看着陈凡,又是“哼哼”两声,“你倒是说说,那些输掉的名家,就真的没有在家里练过‘实战"?”
陈凡抿抿嘴,无言以对。
那时候专业练武的,不可能不练实战,因为他们要靠拳头吃饭,不练实战,看家护院、走镖压货的时候,被人割了怎么办?
可是练了这种“实战”也没有用,上了擂台,跟没练过的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这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林老伯面前不堪一击。
人家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百战老兵,自己呢?见过尸山血海没有啊喂?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满脸幽怨地看了看肖烈文。
肖队长你以前怕不是在逗我玩儿呢吧?
林远祥见他不说话,语气竟然放缓了一些,“小陈呐,你的天赋还是很不错滴,看那么本破书,就能练出一点名堂来,问题是什么呢,就是你学的东西太少,可供使用的手段不足,另一个,就是实战经验几乎为零,实在是太弱了些。”
陈凡,……谢谢您的安慰。
林远祥干咳一声,继续说道,“我这个人还是很欣赏有天赋、有品德的年轻人,你要是不愿意拜师,也没关系,反正我还要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你要是感兴趣,每天早上可以陪我活动活动筋骨,也就当是练习实战了。”
陈凡眼珠一转,舔着脸笑道,“那没问题啊。”
然后话风一转,说道,“不过,林老伯,刚才您也说了,我可供使用的手段不足,要不,您再教多两手?”
林远祥瞟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脸皮真厚,以后肯定能成大器。
便说道,“教不教的,我只能在对战的时候用给你看,就看你能不能学得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