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4日,周三,农历四月十八,宜祈福、祭祀,百无禁忌。
云湖青山公墓,陈凡父母墓地前,十几个人站成几排,完成祭祀仪式后,缓缓鞠躬,随后有序离开。
只有周正东一家和陈凡四人留在原地。
云湖一带祭祀并没有太大的规矩,一般来说,像清明、除夕这种特殊日子,随时都可以过来祭拜,尤其是除夕夜,连晚都没有忌讳。
但是在平时的其他日子里,如果要去祭拜去世的亲人,最好是在下午3点前坟,而最好的时间段却是早太阳初升的那一段时间。
也就是现在。
陈凡等其他人都离开,才揭开篮子盖着的土布,从里面拿出几捆黄纸和一挂鞭炮,淡定地准备重来一场。
他将黄纸解开,拆散后在墓碑前堆成一座小山,又将鞭炮放到坟头绕了几圈,走回来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看了看有些惊讶的舅舅一家人,点燃后轻声说道,“不烧纸放鞭,总感觉好像没来。”
周正东哑然失笑,转头看了看墓碑,叹道,“听说这边一直在打击封建迷信,我还以为不能烧纸呢。”
说着也掏出一支烟点燃、吐出一口烟雾,蹲下来用打火机将纸引燃,转身对着女儿招招手,“过来给你姑姑、姑父烧点纸钱。”
他自己则蹲在墓前,小声说着什么。
周亚丽“哦”了一声,立刻前,见篮子里还有两捆黄纸,便都拿了出来,和母亲一起烧纸。
这事儿她们在唐人街的祖宅里也做过,熟得很。
陈凡站在后面,轻声说道,“本来以前是不允许,不过从去年开始,老百姓自发坟,也没人管,很快就在全国范围内恢复,现在烧纸、放鞭,都可以。”
说是这么说,可省里的陪同人员却肯定不能这么干,与他们的身份信仰不符啊。
这种事也只能自己家里人来干才合适。
所以陈凡才等他们离开之后,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用。
而已经快要走出陵园的那些人,回头看到这里在烧纸,也只当幻觉。
今天早的雾有点大啊。
周正东也不回头,蹲在地看着墓碑小声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转过身说道,“连这个都恢复了,我现在有点相信,政策不会再变回去。”
陈凡抿抿嘴,默然不语。
过了几秒,周正东对着他说道,“小凡,跟我们去美国吧。”
周亚丽也立刻回过头,咧嘴笑道,“老弟,虽然你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不错,但是跟纽约比还是差很多哦。去了美国,你就和我们住在一起,那可是楼楼下电灯电话,还有全套的家用电器,……”
陈凡眉头轻挑,笑着摇摇头,“别想诱惑我,这点诱惑我还是经得起考验的。”
周正东眉头微皱,“你不愿意?”
陈凡耸耸肩,笑道,“我现在过得挺好的,虽然说不锦衣玉食,却也是衣食无忧,而且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被欺负。”
他故作坏笑地看向周亚丽,“这个在美国不可能吧。”
周亚丽顿时哑口无言。
她总不能自欺欺人吧。
周正东看着笑得欢畅的外甥,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按照你外公的遗愿,还有周家的规矩,周家现在的家产,有一成是你母亲的,现在自然是由你来继承。”
听到这里,陈凡立刻举起手打断,“谢谢舅舅好意,不过不用了,我不缺钱花。而且,”
他说着两手一摊,“在这里,至少是现在,钱太多了不是好事,反而是坏事,那部分家产您还是留在周家吧。”
周正东无奈地看着他,“你知道这一成家产,值多少钱吗?”
陈凡沉吟两秒,抬起头笑道,“比我设计的那套东西还值钱?”
继女儿之后,周正东也无话可说。
就在去年,一部星球大战横扫全球,揽收775亿美元的票房,震惊了全世界。
这可是1977年的775亿美元,当年我国外汇储备也只有952亿美元而已,嚇死个人!
以周正东的眼光来看,只要陈凡不发挥失常,按照他昨天设计的那套西幻设定,写一部水准以的,有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可以畅销欧美,乃至全世界。
如今美国一本的平均定价在5美元左右。
乔布斯演讲中提到的rp,封面写着这是1974年9月印刷的第一版,售价4刀。另一本稍微厚一点的售价5刀,两本合起来是一套
此时美国作家的稿费基本是一个词1美元,……这也是杂志社撰稿人的收入标准,一个字一块钱。直到1984年,蒂娜成为了名利场的编辑,才将这一标准提高到了一个字2美元。
至于现在,参考这个标准,如果是一本30万字的,基本稿费就要30万美元。
而这个只是小钱。
真正的大头来自于版税。
美国的版税属实高得有些离谱,如果是一个新人,版税分成就在75到15之间,知名作家可以再谈。
另外,他们根据不同的印刷版本,也勘定了不同的版税,比如说精装版,一般是15,看去很合理。
可如果是平装书、图书俱乐部专供书,或者重印,版税还可以继续往提。
针对这类书籍,后世最高甚至谈到了50,也就是说,一本书定价多少,麻烦先拿一半给作家。
要不怎么说美国那么多的亿万富翁作家呢。
而这些都是“美国作家协会”向出版商争取来的。
对比一下咱们的作协,陈凡表示想哭。
再看看他这本还没影子的西幻,既然有了畅销书的潜质,又是自家的出版社,给个20的版税不过分吧?!
按照一本书5美元算,那么每卖出去一本书,他就能拿到1美元,要是和云湖恋一样分下册,就是2美元。
而美国畅销书的最低标准是精装版10万册,平装版30万册。
参考一个例子,教父的销量是2100万册,作为历史第一部西幻,还能比这个数量低?
单单这一笔,就能拿到4千多万美元的稿费。
这还不止。
将畅销书改编成电影,有分成改编成游戏,还有分成……。而且这种改编是有时间限制的,一般是5年,或者更短。
可以选择一次性买断、或者拿分成。
到期之后还能再卖出去。
源源不断啊。
而周家的财富是多少?
还不到1亿美元。
周正东怀疑,如果不是这本书是被自己攥在手里,单单靠一本书,陈凡就能在短时间内积累下比整个周家还要高昂的财富!
所以面对陈凡的问题,他只能无言以对。
顿了两秒,周正东叹了口气,说道,“小凡,你构想的那套东西,确实是个大宝藏,但是现在还没有实现,对不对?
再一个,这个东西不是说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你外公给周家定下来的规矩,儿子继承家业,但女儿出嫁,也一定要有一份嫁妆。
这是你母亲的家产,你不能不要。”
赵婉茹站起来,也走过来劝道,“无论如何,你母亲的遗产还是要继承的吧。如果你担心麻烦,那完全没有必要,我们可以在美国那边操作,把属于你的那部分单列出来,让你表姐代持,等时机成熟,再转让给你,这样绝对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陈凡呵呵一笑,转头看向周亚丽,“那就让表姐代持吧。”
反正他是不准备要这笔财富,让周亚丽拿着,跟在周家自己手里没区别。
而周亚丽听到他的话,蹭地一下蹦起来,跳到他身边搂住手臂,哈哈笑道,“爹地、妈咪,小凡叫我姐啦!”
陈凡三人顿时脸色一黑。
周正东伸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黑着脸说道,“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周亚丽吐吐舌头,立刻缩着脖子去继续烧纸。
没过多久,等所有黄纸烧完,陈凡从篮子里拿出一把香。
说到这个香,不得不佩服民间经济的韧性,这玩意儿都消失十几年了,可是在去年恢复坟之后没多久,就有制香人偷偷在家里重新搞起了作坊。
做黄纸的也是同一个套路,而大家都是乡亲,完全不用打广告,几乎是一夜之间便能传遍十里八乡,所以这烧纸焚香的习俗才能顺利回来。
每人三支香,插在墓碑前的泥土里,又拜了拜,周家三人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陈凡落在最后,等他们走远,才抽出一支烟点,走到坟头,将刚才铺好的鞭炮点燃。
噼里啪啦声中,陈凡看了看停下来等自己的三人,加快脚步走过去。
……
在地委待了三天,周正东也去了墓园三次,直到赵婉茹劝他,后面还要去东北老家看看,他才同意前往下一站。
5月27日,星期六。
清晨的江风吹在身,颇有几分惬意。
周亚丽站在江边,用力张开双臂,开心地大喊,“长江好大啊!”
陈凡一口豆浆喷出来,连着咳嗽了几声。
周正东和赵婉茹则齐齐抬手捂脸,感觉没脸见人。
陪同过来的吕科长走到陈凡跟前,还没说话就先递过来一支烟,满脸和气地笑道,“陈主任,这么多车,卢家湾的货船真能装得下?”
对于这位吕科长,陈凡也很客气。
他也是省里宣传口的,跟次过来的赵科长是同事,听说两人关系还不错,只不过赵科长主要负责对接亚非,这位吕科长对接的是欧美,所以这次老舅过来,就是他负责全程陪同。
而他的级别也比赵科长高一些,是正科。这里也体现了省里对周正东更加重视。
陈凡接过烟,凑到吕科长递来的打火机点燃,笑道,“您尽管放心,今天来接我们的货船,除了卢家湾的大木船,南湖公社还找水运公司调了两条铁壳船,保证能把这些车都装下。”
吕科长哈哈笑着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说实话,他心里还真有点怕。
本来按照行程规划,他们应该是在长江渡口过江,先到孤峰县城,然后走陆路到南湖公社。
次高桥英夫他们走的就是这条线。
虽说中间还要过两条河,可是相比一个多小时都在水漂,还是要安心许多。
倒不是说他怕水,身为省城人,从小在水里泡到大,就没有怕水的道理。
只不过听陈凡说,要卢家湾开船过来接,他心里就打起了鼓。
卢家湾他知道啊,有三条木船跑水运,每天运货都是那三条船,其中一条还是用小舢板拼凑起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冲散架。
好吧,虽然那条船平时只跑村子附近,没怎么跑过远路,可另外两条木船也让人放心不下啊。
直到现在听陈凡说,找水运公司调了两条铁壳船,才将吊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一支烟还没抽完,陈凡便看见下游有三条船往这边开来,便将烟头扔掉,“船来了,准备船。”
十几分钟后,三条船陆续靠岸。
两条铁壳船的人也认识,开船的是之前帮卢家湾培养舵手的老师傅。
那边老司机们小心翼翼地将车开跳板,这边陈凡在三条船来回蹦跶,跟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散烟、打招呼。
一通寒暄下来,才对着早已守候半天的张文良挥挥手,“看着干嘛,过来搭把手啊。”
张文良脸色一黑,招呼几个民兵水手走过来,“把车的东西搬来。”
说的是陈凡那辆小吉普,这辆车他才懒得开回去,就在码头放着。
随后张文良凑到陈凡跟前,暗戳戳地说道,“今天你亲戚在,给你面子。一顿饭!”
陈凡眉头微皱,“你什么时候这么斤斤计较啦?不大气。”
张文良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就要撸袖子,“嘿,那我对你呼来唤去,你不许生气。”
陈凡眉头皱得更紧,“小气了啊,这就叫呼来唤去啦?没点格局。”
张文良脸色垮下来,沉吟两秒,“还是兴秀说的对,我就不该跟你讲道理,最好直接动手。”
陈凡耸耸肩,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可是,三虎哥,动手你更不行啊。”
张文良顿时气结,差点憋出一口老血。
看着民兵把车的行李搬大船,周亚丽小心翼翼踏跳板,大声喊道,“弟弟,我们是坐这条船吗?”
陈凡立刻顺着跳板走下来,“都行。”
随后往旁边被油布盖住的小游艇一指,“有大船,也有小船,大船稳、小船快,看你愿意坐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