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寿数写生死,死亡终于诞生了吗……”
死,向来是活人讳莫如深的话题。
每个人都会死,每个事物都会死,这是大自然万物的规律,一切都在变动中死去,连宇宙都不例外,熵增将抹平宇宙间的一切褶皱。
古州不知道熵增能否抹除自己的意识。
他虽特殊,成为一只宇宙流浪的意识,但本质上只是一個不到宇宙一级文明的造物,即便再小的几率也不可能缔造出归零者文明这般恐怖的个体。
文明是比阶级更深的藩篱。
鸡圈里的鸡奋力冲刺,能冲出鸡圈,见证新天地,却不可能一下子飞出大气层,遨游宇宙。
古州是站在文明的巨人上奋力一跃,跳的更高的人,但绝不是宇宙中跳的最高的那个人。
老友的道成了,他创造了更高的古州。
古州的道还在路上。
他研究的是基因,化学反应,是生命本身,要缔造的是一个循环不灭的生命。
活着时,失败了。
死后,机会却来了。
但现在他有了比活过来更重要的任务,他要让地球的物种和文明活过来,让那曾眷恋的一切在宇宙间重现,让无数代人进化和造就的文明殿堂重生。
古州甚至忍不住念起古老的歌谣。
“夏商与西周,东周分两段,春秋与战国,一统秦两汉,三分魏蜀吴,二晋前后延,南北朝并立,隋唐五代传,宋元明清后,皇朝至此完……”
那短短的歌谣中描绘着苍茫的岁月长河。
那是比古州百万年寿元更加凝练精华的岁月,诸子百家争鸣,七十二帝灿烂,古今中外多少风流人物,皆在光阴中永眠。
“只要我还记得,地球便依旧在!”
“基因是细胞的史书,文明是人类的史书,未来的某一天,断流的文明长河会重新续上……”
令古州沉默的是,
地球死了,地球生命的死亡序列却在阳灵星重现。
不同的是一个被动而死,一个主动求死。
“生死寿数写生死,呵呵,决定人类生死的端粒吗?”
古州死时,端粒学说依旧具备强大的影响力,染色体尾端的端粒就像人的一炷香,在人类成长和细胞分裂的过程中逐渐变短,待到端粒烧空,人的细胞便亡了,人也将寿终正寝。
死亡从不是一件小事。
相反,死亡是地球生命专门进化出最重要的跃迁之一。
它惊天动地,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神话,应当在无比煊赫的情况下降世,如今却被帝娲轻轻的写下。
死,好重!
却写得好轻!
一笔落下,便为天地众生戴上了基因锁。
当然,这锁仅仅针对多细胞凶兽,对混沌帝族和仙神二族全无影响,对单细胞的炼气士们也毫无影响。
单细胞要是被套上端粒这个安全罩子,基因突变也将被锁住,这是自寻死路。
磷母帝娲同样在古州的感知之中,但她的基因序列有些特殊,混沌帝族有二十二条DNA王权,磷母帝娲有四十六条DNA王权。
“二十二对常染色体和一对性染色体XX。”
她是独一档的存在。
她的基因并不属于古州。
故而她并非古州的血裔,有着超脱世外的个性,是万千定数中的变数。
古州没有不安或者愤怒,这是人类的血裔,这是独特的个体,这让古州感觉到自己在宇宙间并不孤独。
“尽管染色体受损严重,仅是帝娲虫,但你或许是宇宙间最后一个地球人类血裔。”
其他的携带生命样本和知识的太空舱同样降落在生命星球上的概率无限接近于零。
不然,古州洒落宇宙的尸灰早已遍布万千世界。
甚至于那一颗颗星球上也生出类似于黄的生命体。
“怎么可能如此好运,恰好遇到一个生命星体而且还是没有演化出生命的形体,这个概率堪比企鹅抽奖和彩票中奖。”
“若是我的骨灰落到科技发达的星体,或许连重生的机会都没有。”
这颗星球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做。
古州暗想自己又不是宇宙之子,怎会有这般运气,若是尸灰落入执掌磁场的颠佬星球,莫说是重生,一颗分子原子落入磁场范围便能被颠佬们发现,然后把他骨灰扬了。
宇宙一级文明。
掌控星体,自然包括星体的所有原子分子磁场等等。
任何外来的事物都能被感知,即便古州如今仅仅掌握着阳灵星万分之一的权柄,亦能感受到降落阳灵星的每一颗流星。
不然,主神空间、系统等等为何小心翼翼的偷渡,还要附身在当地人身上?
古州面色古怪。
“或许我也能创造出类似主神空间,万界门之类的东西玩儿玩儿,可惜我那亿万尸灰还未感知到另一颗生命星体。”
有些可惜呢!
黄赤青高玄五位天祖更是有些无聊。
他们跳过死亡大限,是古州的五颗肿瘤,将大道证在劫前,亦在此界新生,踏足来世,端坐在岁月长河中俯瞰星体。
他们好似五尊横断岁月的伟大存在,屹立阳灵星,处于一种不生不死的叠加态中。
不是死,也不是生。
当有人召唤他们,他们将坍缩到生的概念中。
作为最初基因的锻造者,能够给每一个细胞后裔发号施令,对于没有智慧的携带基因的凶兽、病毒、细菌等等,甚至可直接施加影响。
除了,磷母帝娲的后裔。
凡是被磷母帝娲创造出来的凶兽,有着另一套独特的基因序列,甚至不是纯粹的地球物种基因,而是磷母帝娲通过阳灵后土大意志推算的基因序列。
阳灵后土,堪称残缺婴儿版星体计算机。
即便如此,亦足够超凡脱俗。
“磷母帝娲,生死寿书之主,端粒之主!”
古州目光观测土伯大帝,前世今生皆写在基因中,他本是地狱中无名阴兵,连阴兵都算不上,只是普普通通的后天细胞,偶尔得了帝书生出智慧,历经千重劫万重难,这才将十八重地府通关,得到锰婆等狱主的承认,赐予他相应的王权。
最终,他熔炼十八条地狱王权,融合超脱,炼出十九条帝道王权,脱胎证帝,成就无上帝身,得见丰都冥主,赐为帝伯!
“土伯大帝,消化道之主!”
古州暗暗倒吸冷气。
竟是错怪了偷吃坟头供品的人和动物,这供品进的五脏庙真的是通地府!
“我们的肠胃通地府!”
冥界不在天地间,就在每个生命的腹中。
这话实也不错,人死后,葬于木棺,肠道中的腐败菌便如地府的阴兵们开始干活,分解尸骸,尘归尘,土归土。
奈何,建国之后不准成精,地府编制也取缔了。
肠道冥界中的阴兵何其无辜?若他们有灵,定然敲着火化炉的门大吼‘呜呜呜我还没死,放我出去’。
当了数亿年的阴兵,不单活被抢了,编制说拿就拿,性命说丢就丢。
这个编谁爱要谁要!
……
“滋滋滋,锁住众生寿元是为天地众生,真是伟大啊,还不是为了自己,何必说的那般伟大!”
帝羽躺在小界海中游来游去,不时出言讽刺。
磷母帝娲说的为天地众生造生死寿书、消化道地府,真的有这般伟大吗?
帝魁虫一把将水虫子帝羽抓出来,沉声道:“对三界来说,过程不重要,结果最重要!”
“对对对!”
水虫子帝羽暗拍脑门,竟忘记了帝魁的君父是冥界之主。
“只是,对于个人来说,过程远比结果更重要。”
“说的没错!”
磷母帝娲冷漠的面庞上浮起笑容:“混沌圣贤曾经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万千大道角逐,胜利者本就是踏着败者的脊骨而上,纵身一跃,超脱所有。”
冰冷残酷的真相被揭开,生命进化的至真道理血淋淋的揭露。
智者们心神发冷。
所谓过程比结果更重要,不过是无可奈何的妥协罢了。
若是能成功,谁愿意失败?若是能富有谁愿意贫穷?若是能智慧谁愿意愚蠢?智者愚人,愚者自愚,不外如是。
磷母帝娲再度开口:“冥界地府之心,为私心而成天下,又有何不可?不过是公心驾驭私心,天心掌握人心,此天道也。”
帝魁问:“那你缔造者食气之大妖,也是为天下吗?”
“当然!”
磷母帝娲扬起外骨骼下巴,傲气的挺起胸骨。
“帝魁,诸位帝者,你们不觉得你们缺少一些东西吗?”
“缺什么?”
帝魁下意识的看了看腿间,空空荡荡挺完美光滑的什么也不缺!
帝曜摇晃叶子,万颗眼睛眯起,树皮嘴角裂开:“磷母帝娲休要危言耸听,帝完美无瑕,能缺什么?”
温热的风拂动空旷的山野,一株株小草在劲风中摇动。
赤黄神人们骑乘着凶兽们艰难的践踏着泥泞,开垦荒地,建设草王巢,藻王巢,蕨王巢。
磷母帝娲的声在帝者的耳边响起。
“你看到了什么?”
“他们在建设王巢!”
“谁呢?”
“赤黄神族驾驭着凶兽,他们自遥远的王巢而来,历经千辛万苦开垦荒地,建设新的王巢,铸造新的世界!”
“是的,这完美无瑕吗?”
“并不,没有帝者的王巢需要从旧的王巢中抽调人手,建设成功后才会有的新的帝者诞生,效率并不高!”
“为什么不先证帝呢?”
“证帝难,难如上高原!”
帝魁叹息,证帝者的数量虽大,但若要扩张至整颗星球的大陆,则有些为难,山海界仙神虽多也有些鞭长莫及。
故而各大王巢经常采用压条、扦插的方式进行繁殖。
“抽调旧的王巢主力建设新的王巢,受限于空间,开疆拓土极为缓慢,为了登上高原,见到混沌女魔神的尸骸,我们用了数万年!”
植物,生产者是万物生灵的根基。
存在生产者的地方,其余生灵才能大量存在。
但是帝魁走的太快,来不及回首大道,草王巢依旧受限于此,无法真正的实现跳跃式的扩张。
他们是从山海界一点一点的扎根过来的。
用的是最堂而皇之也最愚蠢的方式。
磷母帝娲回首,眉心独眼微微张开,与帝魁遥遥对视,两方陆地上最大的虫子静静地对峙。
上天和大地的代表在此刻交锋。
呼~
罡风吹着二人的甲胄猎猎而响,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两道孤绝的虫影。
磷母帝娲道:“帝不但要统一仙神的法则,还要统一凶兽的法则!”
轰!
帝魁虫身颤抖,恍如明悟,种种管理学的大道灵光在心头攒动。
一个好的班级,即便老师不在也会按部就班的学习,一个优秀的公司,即便领导天天挂机,打工人们也能将公司顶起来。
一瞬间,帝魁泪流悟道。
他望着匍匐在磷山下的无数凶兽巨虫,道:“不错,若能为凶兽定下大道法则,何须仙神领袖,它们自己便会主动!”
如何让打工凶兽细胞们在帝没有诞生的时候自发的建设王巢?
磷母帝娲给了他答案。
一个工厂如何高效自发的运转?
那便是建立属于自己的生产质量管理规范,将所有的规章制度、生产章程一点点的写出来,哪怕是愚者,也能成为合格的打工人。
帝魁激动的满头黑色菌丝狂舞,甲壳铿锵作响,他目光明亮的大吼:
“凶兽愚钝,无法分封王权,所以每种凶兽仅能赐予特定的王权,而一种王权凶兽无法建设王巢,便需要多种凶兽相互合作,铸成凶胎,若能以仙神为胎,分封凶兽王权,便可成就神胎!”
“神而复苏,分封王权,铸以凶兽,下连河岳,上接日星,大道可成!”
“哈哈哈,我悟了!”
只见帝魁呼天而笑。
在无数帝族虫子的目光下,他的甲壳裂开,长出根须,身体化作茎叶,只见眉心裂开,吐出一颗种子。
这种子极小。
圆溜溜,一枚赤黄神人蜷缩在营养液中,静静的沉睡。
他将这枚种子抛入河边泥土中,敕令如天意,写进大道法则DNA中,在帝道上踏出崭新的一步。
“帝道第一境——道种境!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