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纯至善高尚帝?”
一个多么纯净的名讳啊!
褚无环喃喃失音,古来咒神纪元被葬下,无人能获悉真相,在始皇传记中,多描绘为古老原始,邪恶血腥,愚昧麻木的文明,但真相无人知晓。
谁不知历史之上多粉饰,帝王脚下尽伏尸?
开国帝君越是将前朝描绘的惨无人道,越能彰显其正义性,褚无环身为科研人员,具备质疑历史,独立思考的精神气节。
“历史或不为真,但你真的是至纯至善高尚帝?”
“吾品行高尚,言出即法,太古以来,亿万赞颂,遍翻史书,尽是唱名,真实无虚,不信你可查阅典籍,真相自当得以彰显。”
高天施展大法力,以视觉听觉双重感知催眠,青年褚无环深陷幻觉中,仿佛飞入星空,面见一尊大宇宙之主,星河璀璨,吞吐闪光,处处有开天辟地之气象,恢弘壮丽,神圣无比,不可言喻。
吹牛,他最会了!
褚无环挠挠头,无语道“典籍,典籍都被始皇老祖尽数焚毁,三万年前的史书尽无,葬下咒神纪元!”
“那便是你的问题!”
高天庄严的抬起花头,瞳孔亿万星光闪动,万千细胞血魔飞舞,几乎有飞天敦煌神女之相。
他当然知道典籍被焚,不焚他还不敢这么吹。
“始皇,自我粉饰之徒罢了。”
“我咒神古道传承数十万年,开天辟地之功,造化众生之德,道高德厚,如我高天更是自人心道德,纯善中诞生的古天,至纯至善,为解决人世间疾苦而生,可谓是大慈大悲救世人,至纯至善高尚帝!”
他在潜移默化的灌注一种思想,影响褚无环的心智。
如这般年轻人,思想奔放,朝气蓬勃,最易接受新鲜事物,因之也最容易改弦易张,被蛊惑,被污染,走上歧路。
但,高天之道,亦为大道。
他这倒不算是蛊惑。
元铠文明,也不过是入侵者始皇建立的文明,既不能救世,便让我古之文明来建立吧!
“心存善念之人,理应得到福报!”
花开正艳,血色浓浓,红雾涛涛,血瞳光转,高天开口,如天魔降世,调动激素,催发兽性,改易人心。
这个面子,决不能一丢到底。
他高天必会挽回颜面,不然此事必将被晾在命运长河百万年,成为反面例子,被一次次的提及,后世只知‘高天被囚’,不谈赤天七进七出……
绝对不行。
他使出浑身解数,必将青年糊弄的找不到北。
“凡有所求,必有所愿,吾之行事,向来公道英名,向我许愿,并不需要付出昂贵的代价,我可融入你身,助你成神,自此之后,你将得无量智慧,你将为万法之祖,你将代天而行,气运加身,百无禁忌,诵我真名,心想事成!”
“你的科研之路,将顺利而行。”
“京主之阻,弹指而除!”
“你少年艾慕的女神,青年欢喜的女子,纵是一面之缘甚至缘悭一面的女明星,也可为你添子添福,任你享尽帝王之美!”
高天仿佛人生导师,展现自己的专业,将事业与爱情共同放到砝码上,便不信有人还能拒绝!
花苞里的万花筒血瞳闪烁。
少年人,我看你还如何拒绝!
褚无环瘫倒在地,小花猫狼狈的小脸凝滞,不可思议的抬头,眸光复杂,但他还是犹豫。
“不行,我不能因一己之私,忘却天下之重!”
事业与爱情,是小利。
星球文明生死,是大利。
道德的盔甲让他抵住糖水炮弹,并没有顷刻缴械投降,事业不成也罢,女人不要也好……
涌动的红雾凝滞。
高天呆滞,他引以为傲的能力在少年人的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三戒七罪之欲望便真的不能搅动少年的心湖?
千般手段,万般诱惑,竟尽皆失效,让高天花色难看,茎叶都软了。
“别人都成功了,为什么只有我……”
古州倒是能够理解,小高领悟了人性中潜藏的兽性,却未曾体悟出闪光点,他的道并未彻底圆满。
“文明想要圆满,不单单是科技的进步,能级的提高,还需要思想文化的进步,以人性战胜兽性,以人力战胜天地!”
这是最难的一关。
这是文明晋级要渡的劫,也是高天的劫,亦是古州的劫。
高天血祖还是不信邪,花苞张开大嘴,难以置信的喝问:“难道你真要一生碌碌无为,空有鸿鹄之志,挽天智慧,却只能不甘而绝?”
“我……“
褚无环抹去眼泪,思及万千可能,最终长叹。
“或许,这是最好的选择,我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害了他人,我的父母亲人朋友还生活在这座城市,不能将他们拖入泥潭……”
他一旦吸食花粉,踏上修真路,自身便是传染源,亲人怎可幸免?
他不愿,也不能。
忽的,
高天挽尊大笑,震得褚无环从催眠状态中醒来:“哈哈哈,少年,你通过了我的考验,你的心智坚不可摧,没有被小利所诱惑,你可知元气复苏的真相,咒神苏醒的原由?”
他口舌无忌,胡吹大罗。
“天地将崩,乱世将起,恒星坠亡,只在不远,此时此刻,无论咒神文明还是元铠文明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过是临死挣扎,奋力一搏,若恒星坠沉,光芒黯淡,整片天地将再也难以摆脱大星吸力,坠入无间。”
“我等秉承大星意志而复苏,正欲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少年,我考验你很长时间了,但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
高天信誓旦旦,口中真假夹杂,令人辨不清是非对错,真假黑白。
你不是心有大义吗?
好!
本天祖便以大义蛊惑……征服你心!
他最怕人无欲无求,只要心中欲望不止,他高天邪祖便如蛔虫无肚不钻,如绦虫无脑不入。
“你可知乾坤大变,星球将崩,这是人间天地最后的挣扎!”
“少年啊!”
“你便是吾秉承古之天命选中的星辰之子啊,应劫而生,你可愿担此大任,救苦救难救黎民,拯救星辰于水火,这不单单是自我的救赎,更是拯救他人,拯救众生,只是欲承王冠,必承其重,你将遭受万人冷眼,被误解唾骂,承受背叛,但你是否可不改其志,一路向前,最终定鼎天命,扶危倒悬!”
他的话振聋发聩。
青年浑身颤抖,满脸通红,几乎无法自持。
“我……”
“你答应了?”高天喜上眉梢。
“不,谢谢,但对不起。”
褚无环从地上爬起,抹去眼泪,如拒绝舔狗的女神拒绝了高天:“你说得对,这点困难算什么,纵然他人冷眼,我当砥砺前行,大不了去星球地表求取角铠晋级,你能和我说这么多,我很开心,我们是朋友了吧,再见!”
转头,他便要走。
高天急了。
他個灵母奶奶滴!
一阵忽悠给忽悠清醒了。
他竟是忘记,元气修真并非唯一大道,元铠之道才是此星堂皇大道,是绝对可以走向巅峰的至强道,不需要他求。
黑暗中,他不甘的哀鸣。
“有话好好说嘛!”
“莪已孤独了数万年……”
“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朋友,你忍心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笼里等待恒星陨灭,大世倾颓,看着众生陨灭吗?”
黑暗的长廊尽头,褚无环开门的手停下,回过头,门外的金光将他照成漆黑的剪影,眸中终于闪烁几分同情。
道德水准高的人可以忍受自我的折磨,却无法看到别人的苦难。
“我不可能放你出来的。”
高天立刻回答:“我不会让你为难,太古以来天地大,文明起落皆如雨,这不是咒神的时代了,我只是想出去走走,看看世界的模样,或许不久后我便会凋零了,这是我最后的心愿……”
他诡计多端,终于抓到青年痛脚。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你只需要带一些小动物或者植物让我寄居,对你没有威胁的那种,带着我的眼睛出去走走就好了,心满意足了。”
说着,红雾散去,露出花苞低垂,茎叶枯萎的高天邪根。
“我勉力复苏,终无力救世,要死去了,或许不会再醒来,你连朋友的遗愿都不能答应吗?”
长廊幽暗,沉默久久。
不知多久后,才传来沙哑低沉的回应。
“我答应你。”
说完,拉开门,消失在研究所。
整片咒神研究所陷入极大的安静和黑暗,那散去的红雾陡然涌起,地上假装躺尸的细胞真人快速爬起,低垂的花苞重新绽放,枯萎的茎叶重焕生机,内中的血瞳精光大放,忍不住用菌丝抱住眼睛哈哈大笑。
“我太古高天,血祖邪神,终究要自由了!”
花苞露出诡异的微笑,嘴角咧到花心里。
“世人啊,颤抖吧!”
“高天出世,你们将知道什么是残忍!”
……
翌日,
青年褚无环到来,铁窗泪的高天手扒着玻璃门,大眼睛珠子滴溜溜的转动,期待道:“带来了吗……”
低头看向硕大的黑箱子,希冀无比。
褚无环却沉稳的打开箱子,箱子中取出盒子,盒子取出首饰盒,首饰盒中取出火柴盒,火柴盒中取出胶囊……
高天:“……“
打开胶囊,一只白蚊子。
这白蚊子四仰八叉的躺着,头胸腹完整,翅膀被拽去,六条腿断去两根,连吸血的口器也被剪断。
褚无环谨慎道:“您知道的,身为科研人员不能出一点差错,要考虑一切变量,我也是费尽周折才将这只白蚊子带进来,为了防止元气扩散,我不得不切断翅膀和两条虫腿,您若答应,我便带您出去看看。”
他取出如同俄罗斯套娃的密封箱。
“十八层防护,你安心,我也安心,你是否答应?”
“……”
花苞低垂,血瞳凝视着那堪称植物蚊的蚊子,眼皮颤抖了几下,用力的点点头。
怎么出去不重要,出去的方式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出去!
只要离开此地,高天有一万种方法获得自由。
“好!”
“我会将蚊子放在缓冲间里,你进入蚊子身体里,这数层箱体可以防护高温高压蒸汽带来的伤害,我会带你离开。”
箱子自然不是无用。
层层密封的箱子便如一层层的保温杯,可以短时间阻断高温高压蒸汽的热量袭击。
“好!”
随着缓冲间打开又关上,一切顺利进行。
高天犹豫片刻,血瞳从花苞中爬出来,迈着菌丝步不回头的冲进白蚊子体内,顷刻,蚊体剧烈颤抖,复眼膨胀,口吐白沫,四肢痉挛。
不知多久才平息,一副浑身无力被搞坏的模样。
然而,蚊子的眉心之上却多出一颗血瞳。
这瞳很小,不用放大镜甚至看不到,但毫无疑问这蚊子已经易主,化作三目白蚊。
蚊子躺进如棺椁的胶囊里,层层套娃似得箱子被红雾合拢。
伴随着轰隆巨响,高温高压蒸汽涌出,吞没整个房间,直至数个小时后,换风系统重启,室温徐徐降低,褚无环才穿着全防护无菌服进入,提着箱子离开。
这其中的一切自然无人会注意。
当褚无环走出暗无天日的咒神研究所,一缕赤红的天光袭来,少年托着宛如玲珑宝塔的透明盒子,盒子中躺着一头残废老迈的三目白蚊。
“至纯至善高尚帝,我带你看看这个世界吧!”
他在汴京中游走。
作为业绩不达标,即将被强制退休失业的褚无环,其实备受煎熬,高道德标准让他无法做出违背律法的事情,纵使有人玩弄权柄,纵使万千诱惑加身。
他不断的抵抗诱惑,诱惑却一点点的侵蚀着他的心。
他曾是天才,但现在无人关注。
走过半晌,见过天地,已至夜幕深深。
褚无环笑道:“今天有你陪我,我很开心,但你该回去了,明天再带你出来吧!”
“好……”
重重密封箱中,残疾蚊子抬抬头,忽的戏精似得用虫腿扼住喉咙,大呼求救:“我,无法呼吸……”
“……”
褚无环暗呼不好,听说元气之根无法被彻底杀死,一条死去,便会在令一处地方新生,这密封箱没有换风系统,氧气不够,即将凋零。
“我竟忘记这一点,我为你撒开一点缝换气,你不要跑。”
“呃……”
蚊子佯装凄惨抬手,仿佛ICU行将朽木的老人,道:“你看我这个样子,能跑吗?我们是朋友,我至纯至善高尚帝乃是道德楷模,岂会行小人之事,尽可安心。”
听闻此话,青年不得不一层层打开密封箱,取出胶囊,轻轻打开一个口子又迅速合上。
“好了吗……”
“好了!”
三目白蚊眼中露出诡异的光。
……
PS:今天早点,还能再写,下章晚,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