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松市到北阳市走高速需要三个小时，时间到了晚上六点，办公室电话终于响了。

张茂德连忙接听，电话里张子安说了医院的情况，

抢救及时，人没事了，张瑛说要好好感谢佟易的提醒，过几天再来海松市登门道谢。

最后，张子安低声道：“爷爷，海爷爷绝对不是随口说的，知道你不信，可我信，他有点神通。”

张子安也不多说什么了，挂了电话。

张茂德握着话筒，激动的有点舍不得放下，闺女差点成为寡妇，他这个当爹的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挂了吧，我都听到嘟嘟声了。”沙发上的佟易也放松下来了。

张茂德抹了抹嘴，放下话筒，道：“说吧，我怎么感谢你。”

“感谢我什么呀，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友情提示罢了。”

张茂德苦笑：“我孙子说你有神通，我却是不信的。”

“你还别不信，自从我被火车撞了之后，我也觉得我的直觉很准。”

“哈哈，好啊，那你说说，我哪年死？”

“你啊，多了不敢说，你肯定是看到了08年的奥运会了。”

“啥，谁说08年办奥运的？”

“直觉。”

佟易印象中记得08年奥运之后，省台张瑛的父亲病故，他们市台去了很多人参加葬礼，那时候他是没资格去的。

张茂德不跟佟易闲扯了，道：“今天你发财了，请我吃饭。”

“刚才还说要感谢我的，你这河过的也太快了。”

“两码事，我还是要代表我家来感谢你的，只是怎么感谢还没想好，给你介绍的崔亚茹你还拒绝人家了。”

张茂德说着就开始思索着，似乎还是要给佟易找老伴的意思。

在张茂德心里，佟易现在最缺的就是一个老伴，能给做饭的人，哪怕张茂德自己也是单着的。

佟易连忙摆手：“伱要真想感谢我就为我办件事，这件事我出面没有你出面更合适。”

“什么事？”张茂德问。

佟易直接了当说了一件事，张茂德手中的茶杯差点掉下来。

“老海，这事你当真要管？”

佟易毫不犹豫的点头。

......

倪冬儿出院了，医院又给了她七天的假期在家休养。

这天周六，张茂德忽然造访了葛家，葛家两口子有点受宠若惊了，

虽然张茂德退休了，但大家都知道，他的威望还在，现在的厂长就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曾经还是他的徒弟。

“我来看望倪护士，救了我的老友，我还没表达谢意呢。”张茂德将营养品交到王桂花手里，坐在了沙发上。

葛春旺一边泡茶一边喊倪冬儿出来陪客人。

倪冬儿问好后坐到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嘴角带着微笑，内心却是忐忑不安，她隐约感觉张茂德是冲着她来的。

甚至跟海大强有关，这个老头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张茂德慈祥的看向倪冬儿。

“谢谢张厂长关心，基本完全康复了。”倪冬儿笑答。

葛家两口子忙活完，搬来两个小木凳坐在了茶几对面，他们不敢跟老厂长平起平坐。

王桂花道：“张厂长，不怕您生气，这個海大强实在不够意思，咱们厂养他这么多年，让他签个谅解书都不签。”

葛春旺怼了一下王桂花，让她别啥话都说，其实这也是他想说的。

“这个老海头啊，是有点倔，不过呢，”

张茂德脸色严肃下来，

“你可不能说‘养’这个字，在八二年几十万的货款是他抢回来的，你可知道那货款意味着什么吗，那是全厂几万人一年的口粮啊！”

葛春旺道：“就是嘛，老娘们家家的啥也不懂。”

王桂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象征性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然后又道：“我是觉得吧，关强是要去杀他的，可他啥事没有，俺家冬儿还差点死掉，又不是让他谅解关强，只是谅解我家洪伟就行。”

张茂德点头：“这事我也听说了，我做了海大强的工作，只是他提了一个条件，有点不讲究。”

“什么条件？”两口子异口同声。

“他说让倪护士跟你家解除童养媳的关系。”

“不可能！”两口子再次异口同声。

倪冬儿低头揉额，到底还是说出来了，这本来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就算找来老厂长也是不可能的。

张茂德道：“我也说了，不可能的，你们葛家把倪护士养这么大容易吗，虽然吧，童养媳在法律里是不允许的，但那也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嘛，倪护士自己也是没怨言的，是吧？”

倪冬儿点点头。

其实她跟葛洪亮也是没领结婚证的，毕竟葛洪亮是痴呆，不能结婚，但童养媳这层关系就是捆绑她和葛洪亮的绳索，她早就认命了。

王桂花拍着大腿道：“就是啊，5岁买来，不是，5岁接来的，现在21岁了，十六年啊，又是吃又是穿又是学杂费的...”

葛春旺打断她的话：“这不是用钱来衡量的。”

倪冬儿看着地面，她清楚的记得，81年那年，在那个偏远的山村，来了一个外地人，他跟父亲讨价还价，最后给了父亲五百块钱，她就来到了这个钢铁厂，成了葛家的童养媳，

那时候就是用钱来衡量的。

五百元买断了她的一生，照顾痴呆的葛洪亮。

“对，这不是用钱来衡量的，”张茂德道，“那个老海头还说他愿意替倪冬儿给你们补偿五万块...”

“夺少？”王桂花一惊。

“五万。”张茂德伸出一只手。

“那也不行！”葛春旺连忙摆手，“这不是钱的事儿！”

王桂花瞥了眼葛春旺，似乎没明白他是啥意思。

“肯定不行，”张茂德也跟着附和，“我都替你们回绝他了。”

回绝了？

就算我们不同意，也不用你来回绝吧？

葛家两口子相互看了眼，忽然觉得张茂德似乎在演戏，

演的就是领导忽悠工人的把戏。

果然，张茂德喝了一口茶水，动作缓慢，似乎在给这两口子揣摩的时间，

张茂德毕竟当过几万人大厂的厂长，虽然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但场面上也是八面玲珑，

否则那些喜欢闹事的工人早就把他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