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狂风骤雨像是为了此战而来,两边人马散去后,天空也逐渐放晴。
一脸谄笑的冲天哨在泥水中连滚带爬到闯食王面前,不顾地上的脏泥,一个劲的磕头。
开口说道:“小的该死,闯食王驾到有失远迎,没及时把周围清扫干净,害的大王遇袭,实在是罪该万死。
老天保佑大王没事,要不小的真该拿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闯食王骂道:“哼,你确实该死,交代你办的事情没一件能办好。不过你那狗头先在你脖子上放几天,暂时还有事要做。”
冲天哨松了口气,既然这事有缓,就说明自己把下件事办好,就都过去了,没准还能有好处,大王果然还是照顾自己的,赶忙磕头道谢。
山沟中,狭小的过道荆棘丛生,雨后的石头格外光滑,冯止带着众人小心翼翼的走在上面,丝毫不敢松懈,而两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不知又行进了多久,众人来到一处水潭前,冯止示意壮班休息喝水,把身上的泥清理下,所有人也停下来歇口气。
由于此时官职最大的秦书竹一言不发,士气低落,没有人敢出来挑头,而冯止在壮班中又有着绝对领导力,整支残兵败伍竟一直跟着壮班走了过来。
冯止见终于脱离了危险,开始下达指令:“督战队把伤亡情况统计一下,我看此战激烈,武器丢失情况严重,也要明了当务之急最缺的东西,还有咱们的粮食够几天,一会统统告诉我。”
杨贵强点点头,带了人去清点。
虽然全程秦书竹没给自己好脸色看,但他还是想去找秦书竹商量一下对策,毕竟自己虽有个想法,没有这些凶悍的白杆兵配合也比较困难。
四下寻找了一下,发现没有找到她的身影,随即就恍然大悟,原来这些丘八都在水潭边把脏泥清洗掉,甚至有人脱得只剩汗衫,敞胸露腹的,毕竟还是一个女孩子家,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自己也觉得浑身黏黏的很是难受,想去清理下发现脚下的水潭都快成了泥潭,清洗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还好是活水,向着上游方向走了两步,挑了一处稍微干净点地方,手心捧着一把清水,泼在脸上把脏泥清洗下去。
等清水再次搓在脸上时,感觉扎扎的,睁开眼睛,吓了一跳,心道:老子现在不是癌症,脱发没这么严重吧。
抓了抓自己头发,发现没什么问题,仔细一看,原来是水中漂浮着大量乌黑浓密的头发,在更上游飘了下来。
这年头都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爱惜己身,不会轻易剪发,更何况这还没到剃发的时候,谁会把自己头发剪掉。
冯止带着好奇心,爬上几块石头,向着更上方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没走两步,就看到了满脸怒容的秦书竹提剑朝向自己走来。
“秦,秦将军,你,你这,这头发。哦不对,我来找你有要是商量。”
冯止没想到剪头发的竟然是秦书竹,向下瞥了一眼,剑刃上还带有几缕青丝。
一个碧玉年华的女子能狠心以剑割发,冯止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在与壮汉的交手中,最后就是被人抓住头发,踩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想来是因为这头乌黑的长发在战场上成为了她的累赘,故而狠心割发,让自己在战场上少了一个能被被敌人抓住的弱点。
想到这里,冯止心里还真是有些赞赏这个女子,继续开口说道:“秦将军,徐参将已抛弃我等而去,当下还需要您来主持军中事务,请问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没想到一把冰凉的剑直接搭在冯止脖子上,秦书竹冷冷地开口:“战场伪造军令,当时未曾斩你,现在安全了,你也可以去死了。”
冯止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老子好好来找你商量事情,竟然被拿剑架在脖子上,不知道刀剑无眼么,万一脖子被划开口子那就是神仙难救。
放下对这支白杆兵的尊重,冯止脾气上来,大声骂道:“秦将军还知道自己有身份,还知道自己是下军令的人。
可这一路走来呢?在下可是没听到秦将军有过半句言语,整支军队突围之后,彷佛无魂之人,等待那个能带他们活命的人。
而秦将军在做什么,仍然耷拉个脑袋,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丝毫不敢站出来成为大家的引路人。
天天只想着做梦夺纛,还真以为自己是秦良玉将军了?
没有这金刚钻,就别揽瓷器。你一时的贪功,就是让所有人都死在里面。
若没有我去救你,你现在已经是一名阶下之囚,还能如此威武的把剑放在我脖子上吗?
我是伪造军令了,当时你若没呆傻,犯得着我说话么,我也是为了让所有人有个活路,包括这一路走过来,没我带领的话,早就都死球了。
哼,空心汤圆,打不过流寇向我一个衙役撒气,你现在是威风了,要杀要剐随你便。”
终于,冯止把心中一顿吐槽尽数说出,感觉畅快无比,像是没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凉意。
“你,你!”
秦书竹被气得浑身发抖,从小到大,从没人敢这么数落她,跟着族人出去作战,也都是大胜而归,罕有失利的时候。
而自己单独出来作战就差点被生擒,心中巨大的落差感让她一路都没缓过劲来,见也有人在带路,所以也就一直一言不发。
她嘴唇被自己咬的发青,泪花不争气的在眼眶中打转,在这个衙役前仍不想流下,怕更加被他看扁。
秦书竹深吸口气,头脑冷静下来回想一下,这人说的倒是实情,以自己当时的状态,遭遇了人生第一次大败,的确不适合继续掌兵。
自己带出来的石砫阿可已经有人永远回不了家,再打下去的结局就是全军覆没,族里又要多不少以泪洗面的阿爸阿妈……
突然间,山顶一块巨石滑下,砸入水潭中,溅起巨大的水花,打湿了二人。
有数人急匆匆走来,有重甲的白杆兵,也有臃肿的“铁锅兵”,见到岩石上的二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冯止吞咽了一下口水,心中想道:还好这小妞持剑的手够稳,这么大动静没吓到她,要不她一抖老子就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