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隆还是很讲义气的,他告诉同伴们现在钱一时不趁手的,没关系,先打个欠条,等以后逃出去了慢慢还。
多爷的恩情,也是很难还清的。
搞不好,就得还几辈子。
他的怀里揣着一打欠条,主要怕以后这些人不听指挥,得有个笼头套着。
次日清晨,娄门传来了炮声。
早就披挂整齐的多隆一跃而起,脚板疼的龇牙咧嘴,冲出大门。
“京旗的老少爷们,杀贼。”
周围一夜未睡的邻居们,也齐声呐喊,乌泱泱的冲向了娄门。
本旗佐领没有多疑,毕竟满城一旦破了,所有人都得死。
平时人怂货软,这会急了拼命也很正常。
没一会,西门方向的守军大喊道:
“汉贼有大炮。”
话音未落,24磅炮喷出浓厚的白烟。
城门瞬间碎裂。
城破了!
满城西门是开向苏州城内的,想堵住城门的旗丁被火枪一排排打死在城门洞。
终于,所有人绝望的接受了现实。
堵不住了!
而东面的娄门,多隆领头大喊:
“开城门,杀出去。”
“我八旗男儿,宁可死在冲锋的路上。”
一帮人举着刀枪冲下城墙,目瞪口呆的城门官也没敢阻止。
城破了,各自突围好像很合理。
不过,似乎冲出去也是死!
多隆抢了一匹战马,费劲的爬上去。
扔掉了头盔,拿出一根早已准备好的白布条绑在了额头上,其余人有样学样。
高举刀枪,呐喊着冲出了娄门。
这一刻,八旗有些昭和。
……
城门外,仅有百十名火枪手,两门火炮,似乎是没来得及反应。
都在忙着装填。
于是,这宝贵的时间就让多隆一行人抓住了。
他们成功逃掉了,背后枪声大作。
没人中弹,因为枪管里都没装弹丸。
后面想效仿多隆突围的旗丁,被割麦子一般打翻。
还有两门6磅榴弹炮。
只要有大群人冲过来,就是一炮。
娄门外,护城河被鲜血染红,吊桥都被尸体堵塞了。
旗人们又逃回满城当中,搬来各种障碍堵死了城门。
“主公,武装民兵已经抵达。”
“轮番进攻,每次1个大队,开始吧。”
“遵命。”
让武装民兵见见血,是速成的一道关键步骤。
正规李家军,慢慢撤了出来。
大批的民兵,成群结队的进入了满城。
在军官的指挥下,以分队为单位逐街推进。
巷战,是残酷的!
李郁不希望伤亡太大,挫伤锐气,所以令人将3磅炮推进城中。
炮兵伴随步兵进攻,压制敌人。
……
“走,随我上城墙瞧瞧。”
大批的亲卫,簇拥着李郁登上了满城的西城墙。
居高临下,尽收眼底。
还在冒黑烟的那地方,就是火药库。
抵抗最激烈的区域,就是原潘家老宅,被征辟作为了都统衙门。
李郁突然想起来问道:“新来的副都统富察.叶尔灿还在城中吗?”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这货是个标准纨绔子弟,自从上任后就和泥塑菩萨一样。
大权下放给底下官佐,他啥都不管,只要银子孝敬足了。
这样的上官,可遇不可求。
总之,满城内外都很爱戴他。
以至于,他这副都统很没有存在感。
“甭管了,打完了找找尸体。”
城墙上,亲卫们只要发现哪一处有旗丁聚集,就打出旗语。
每个分队,打下一个街区后,就换防。
这样轮番作战,尽量让每一个民兵都见识鲜血。
李郁的良苦用心,谁又能理解。
仗打到了这份上,已经不分老弱妇孺了。
满城全民皆兵,殊死抵抗。
……
潘家老宅附近,已经被垒成了最后的工事。
旗丁们用大米袋子,和桌椅家具堵住了平江路。
躲在后面,用弓箭和火枪射击。
一个分队的民兵刚冲到街口,就伤亡3人。
“反击,反击。”分队长大吼。
连续两轮齐射,都打在了米袋上。
众人只能后撤,躲到了倒塌的墙壁后,依据残垣断壁射击。
等待3磅炮的支援。
街道上到处是障碍,尸体,所以炮兵行动迟缓,得先清出一条路。
富察.叶尔灿,躲在都统衙门痛哭
流涕。
他怎么也没想到,摊上了这趟灾祸。
外面,杀声震天,枪炮声不绝。
“都统,事到如今,和汉贼拼了吧。”
几个亲兵,捧来了盔甲,刀剑。
然而叶尔灿却是满脸泪水,摇着头说道:
“没用的,大势已去。”
一个青州满城来的亲兵压抑住怒气,说道:
“都统你是富察氏子弟,皇上亲点,临死也要对得起朝廷。”
说罢,单膝跪地。
众亲兵也一样,单膝跪地。
叶尔灿依旧拒绝,十分顽固,油盐不进。
亲兵们也失去了耐心,一咬牙问道:
“都统你自尽吧?”
“啥?”
“你绝不能被汉贼俘虏,否则朝廷的颜面要丢尽了,皇上也会失望的。”
……
亲兵们把砒霜,白绫放在桌子上。
军礼都没行,就出去厮杀了。
苏州满城当中,除了京旗,其余满城来的这些旗人虽然不算精锐,但基本血性还在。
平江路,枪声不绝。
旗丁一方,已经很少开枪了,因为没有火药。
火药库被炸,是李郁早就安排好的手笔。
说八旗弓马娴熟,擅长箭术,也是一种障眼法。
实际上,只有蒙八旗、还有索伦兵,才会优先选择弓箭。
而满洲八旗,只要作战状况允许,都是选择火器。
火药库被炸,没办法,只能重拾传统艺能了。
都统衙门里存放了几百张步弓,还有箭矢,此刻顶了大用。
一个老旗丁,背靠着街垒,闭着眼睛,听音辨声。
铅弹,砰砰的打在障碍上。
突然,他睁开眼睛,抓着三支箭开始连射。
看不见敌人,全凭本能抛射。
连续落下的箭矢,让躲在断壁后装填的民兵们付出了2人的伤亡。
不过,他们以为是意外,瞎猫碰上死耗子。
紧接着,落下的箭矢就更多了。
破空声不绝于耳,覆盖式抛射。
分队长不幸战死,被一支从天而降的轻箭射穿了肩膀,又进入了月匈腔。
分队失去了指挥,匆忙后撤。
在途中又遭遇了一波箭雨,多人中箭。
这是进攻满城伤亡最惨重的一个分队,9人战死,12人受伤。
……
连射,是八旗兵的一种战术。
一手抓3支轻箭,搭上弓弦拉开就放手,然后
优点是射速飞快,缺点是力道有限,只能对付无甲单位。
然而,李家军就是标准的无甲单位。
老旗丁连续用掉了一个箭壶,疲惫的靠在米袋后。
感觉肩膀酸软,力气不支。
“老那,伱这招是祖传的吧?”
“是啊,我阿玛在出征小和卓之前,传授了我这招,再后来,回来的是一坛子骨灰,唉。”
旁边握着火枪的年轻旗人,沉默不语。
老旗丁抽出自己的佩刀,感慨道:
“别怕,这就是咱们旗人的命。真当铁杆庄稼是那么好吃的?天底下哪有白吃的米。甭说咱们了,即使是宗室子弟,不也一样战死沙场。”
“我这辈子杀过十几个汉贼,还有四个年轻女子,值了。”
他瞅了一眼不远处冷漠的索伦小孩:
“嘿,你俩上房吧,你们人小,待会敌人进攻时候再放箭。”
“好。”
两个索伦小孩,嗖的就上了房顶,轻声说道:
“扔几个箭壶给我们。”
“好。”
老旗丁起身,从后面的大车里抓起三个箭壶,就抛上了房顶。
刚想说什么,一声炮响,人瞬间四分五裂,血雾漫天。
……
“开炮!”
200米外,四门3磅炮连续喷出白烟。
实心铁球,呼啸着打在障碍上。
战场之上,唯有炮可以一锤定音。
即使是3磅实心炮弹重约2斤半,也不是米袋、桌椅能抵挡的。
多轮炮击后,街垒就坍塌了。
不过,炮兵们依旧没放过他们。
将火炮往前推了数十米,装上了霰弹继续轰击。
直到,平江路再也看不见站着的人。
一名分队长才举起佩剑,往前一指。
民兵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大步向前。
屋顶上,突然飞出箭矢。
俩索伦孩子,突然探头开始连射。
“反击,反击。”
民兵们火绳枪一顿轰,俩小崽子中弹坠下。
愤怒的分队长,挥剑刺下。
战场之上,持有武器的都是敌人,没有
孩童妇孺之说。
都统衙门大门紧闭,不过这也挡不住什么。
民兵们架起了梯子,攀爬上墙,朝着院子里射击。
不时有人中箭滑下梯子。
……
叶尔灿惊恐的看着众人,尖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亲兵们已经失去了耐心,鄙夷的按住他。
强迫服下砒霜,又灌入茶水。
“都统大人,对不住了。我们怕你成了俘虏,做出对不起八旗,对不起皇上的事。咱们弟兄们陪着大人一起死。”
叶尔灿软软倒下,感觉腹中开始剧痛。
那些荣华富贵,正在消失。
最后的意识中,他看到了屋子外闪亮的火光。
这帮亲兵开始纵火。
城墙上,李郁看到了浓烟,皱起了眉头。
“李兄弟。”
福成挥舞着手,跑过来了。
他见到周围按刀持枪的亲卫时,愣了一下。
突然间,他明白了一件事,今日不同往日了。
正在犹豫该怎么上前时,李郁挥挥手:
“过来,一同观战。”
1里外,满城最后的堡垒,都统衙门已经沦陷。
民兵们不再进攻,只是在周围清出防火带,任由大火烧成白地。
里面不会有幸存者。
火场中,突然跑出一人。
浑身带着火,步履蹒跚。
手往前伸,走了几步后,慢慢的倒下了。
所有人目睹了这一幕。
……
步兵士官学校毕业的分队长们,在大声的教育。
“诸位弟兄,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体了。在主公的麾下,我们要继续进攻,拿下苏州只是
“以前,你们是拉纤的、扛大包的臭苦力,谁都可以踩你们两脚。现在呢?谁敢蔑视你们?”
“为什么?”
分队长突然夺过一人的火枪,高高举起。
吼道:“因为你们有枪。”
众人兴奋,感觉一股力量正在全身翻滚,有的人甚至激动的微微发抖。
副总队长赵二虎按捺不住,大吼道:
“主公万岁。李家军万岁。”
众人高举兵器,也跟着呐喊。
站在城墙上的李郁,自然也听到了,笑道:
“福成,你觉得怎么样?”
“士气如虹,虎贲之军。”
李郁转身,盯着他看了一会,缓缓说道:
“跟着乾隆混没前途,以后追随我吧?怎么样?”
福成还能说什么,立马扑通跪地。
“奴才,愿意为主公效力。”
李郁伸手拉起他:
“我不要奴才,我只要下属,臣下。我不是伪清,不喜把人当成狗的那一套。”
“是,属下遵命。”
……
“召集所有骨干,开会!”
巡抚衙门大堂,临时改成了李家军的指挥部。
一屋子的人,满满当当。
左边是文官,右边是武官。
不过明显武官居多,超过三分之二。
西山岛的骨干,也赶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大批战船、火枪兵。
李郁长话短说:
“诸位,时间紧急,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周边州县,三处战场即将同时投入兵力。为此,我决定”
“李大虎。”
“属下在。”
“任命你为苏州城防官,节制2个大队的武装民兵,另半个火枪营。一府九县的城池,只要打下来,你就得守住。”
“遵命。”
……
“范京。”
“属下在。”
“任命你为民事官,李家军的军靴踏上哪里,哪里的民事你就给我管起来。”
“属下遵命。”范京激动的脸皮发红。
他做了这么久的县衙典史,原来是主公早有安排,专业对口。
“杜仁。”
“属下在。”杜先生依旧是一副宠辱不惊的脸。
“任命你为后勤供应官,西山岛所有产业、长兴煤铁矿、胥江园区,以及以后所有的工矿全部归你管,一句话,李家军所需的一切物资,你负责生产,负责运输调配。”
“属下遵命。”
……
“林淮生。”
“属下在。”
“任命你为
“属下遵命。”
“刘武。”
“属下在。”
“任命你为水师总指挥,节制除工矿运输船、日常巡船之外的所有船只。”
“属下遵命。”
“兀思买。”
“属下在。”
“任命你为骑兵团指挥使,现在是有战马
无骑士,赶紧把骑兵给我培养出来。”
“属下遵命。”
……
“赵二虎。”
“属下在。”
“任命你为民兵总队的副总队长。总队长我亲领。”
“属下遵命。”
“贾笑真。”
“属下在。”
“任命你为战略宣传署署长,负责一切配合战局的宣传事务。”
“属下遵命。”
……
“刘千出外勤,在湖北未归。任命他为情报署署长。”
“李小五押运漕船,尚未归来,任命他为卫队长。”
“刘阿坤没来,待拿下长兴县后,任命他为长兴城防官。”
“常驻潮州府的赖二也快回来了,任命他为商贸官。”
见李郁给一大堆人都封了官,李二狗却没听到自己的名字。
于是,举手问道:
“义父,那我呢?”
“你准备做前锋吧,散会后从火枪各营挑选300人,备齐马匹待命。”
“属下遵命。”
李郁又说道:
“另外,我还会组建一些小规模部门,例如参谋处,财税处,挑选精干人员,帮着理清事务。”
“内政部不会取消,杨云娇任副职,正职我亲领。”
“目前的架构就大致如此,先搭建起来。大业初创,诸位可自行任命底下属官,名单报我审阅。”
胡雪余突然出列,问道:
“主公,有一事不可不明。那就是咱们打什么旗号?”
众人都看向李郁,这确实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李郁早有准备,令亲卫拿来了两面旗帜。
一面是军旗,红底,中间是白色圆圈,圆圈内又是两杆刺刀火枪交叉的黑色图案。
看着很带劲!
另外一面是旗号,绣着一行大字:“江南保境安民团练,李”。
“诸位,如何?”
“主公心思如发,属下等佩服。”
“妙,妙。”
尤其是胡雪余,笑呵呵的看着旗帜。
李郁笑道:
“主动降格,是为了减轻清廷对我们的重视程度。东边自称江南团练,西边称王,诸位猜猜,乾隆会怎么想?”
胡雪余答道:
“没得选,朝廷要脸面,谁跳的最高,就会挨最毒的打。先西,后东,大兵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