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股长,我是李胜利,跟肖长弓是兄弟。
今天过来挑几本医书,忙着呢?”
听到张股长说起肖家的事,李胜利赶忙起身打了个招呼。
这位以后说不定要常来常往,伸手不打笑脸人,该有的客气还是要有的。
张股长扫了一眼角落里的书籍,有些不屑的说道。
“这儿能有什么医书?
摆在外面的都是让人捡了八百遍的,擦屁股勉强凑合。
你等我一下,待会儿我带你去库里挑。”
见张股长格外的热情,李胜利还以为是那两块钱的药效没过。
既然能到信托商店的仓库挑书,他自然要等的。
张股长是库管,这次是来前面的柜台铺货的。
大致的安排了一下,用了五六分钟,他就回来招呼李胜利,往信托商店的后院走去。
“老肖不错,虽然不招人待见,但是个值得托付的耿直人。
他老婆的事儿,商店这边都知道,咱们也想着一块帮帮老肖,但他一点便宜也不占,硬是不要。”
一边走,张股长一边没头没脑的说起了老肖。
对于自己认的这個肖老哥,李胜利对他的认识也算深刻,这样的人到哪都是这个样子,孤家寡人一个。
至于张股长说的,信托商店上下都知道肖家的状况,这也是现在的普遍状况。
单位就跟四合院一样,没有后世那么多心机,许多事儿算是明摆在那里的。
张股长的话说的没头没脑,李胜利这边也只能当他是吃瓜群众。
给他透露了一些肖家嫂子的情况。
“这只能算是屋漏偏逢连阴雨了,医院那边说是能治,要不了多长时间,应该能恢复的。”
见李胜利接住了自己的话茬,张股长抿了抿嘴,从工装蓝大褂的兜里掏出一个钥匙环。
打开了一个木门上标着十六的仓库,漆黑的仓库里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比装衣服的仓库味道好多了。
“十六号库的货架上,放的是书肆业公私合营的时候,从琉璃厂跟隆福寺转过来的书杂。
也就是那些不成套的书籍,当时各个书肆,都做了归类打包。
古旧医书在中间那几排架子上,一包一百本,不分包装大小,整包拿一毛五一本。
这个库里都是书籍,怕着火不能开灯、不能抽烟,窗台上有手电,你自己进去找。”
站在仓库门口,张股长给了提示,也就不再说话了。
李胜利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张股长,这好像跟那两块钱没多大关系。
但来都来了,他也没有犹豫,从窗台上拿了能装三块电池的手电,试了试之后,就朝着中间位置走去。
信托商店的仓库里,货架都是那种粗大的木质货,看上去有些笨拙。
一包包的书籍摆在笨重的货架上,跟张股长说的一样,每一包的外侧,都贴了标注。
有的标注是钢笔写的,需要踩着货架仔细的看,有的标注是毛笔小楷,手电一照就能看清上面的字迹。
很快李胜利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毛笔小楷标注的医宗金鉴四个字。
仔细的看了一下标注,上面写着‘清、医宗金鉴、十二套不全,已杂组三套’。
标注的很明白,一百本书里,能拼凑出三整套医宗金鉴,平均每套五块钱,算是物有所值的。
将尺余见方的包装从货架上拿下来,李胜利又用手电扫了一下周围的几个标签。
一个上面标有‘宋元明医书残藉一百册’的标签吸引了他的注意。
市面上能找到的古书,到宋代差不多就是极限了,本着不错过的心思,他把这包书也从货架上拿了下来。
新书三四十块,旧书两包三十块,虽说没找古文观止,但李胜利还是觉得旧书物超所值。
线装书体积大重量轻,两包书也就二三十斤的样子,李胜利将手电揣进兜里,一手一包就拎出了仓库。
“小李,以后这旧衣服的买卖还能不能做?”
见李胜利走出了仓库,不等他开口,张股长这边先开了口。
“能啊!
张股长,什么章程你说,我看看成不成?”
到这,李胜利算是明白了张股长的意思,还是要做买卖挣外快的。
张股长算是干部了,但一个月也就四十多的工资,如果跟李家一样,一个人工作,孩子也多。
这四十多的工资,就有些捉襟见肘了,一家子饱饭都不一定混的上。
想要在工资上跟普通工人拉开差距,起码要科长这样的干部。
“你上次带的瓜干、南瓜不错,一包衣服十斤怎么样?
你一个月至少要拉走十包的。
给钱没什么用处,我家口大,除了老婆跟五个孩子,一对老家儿也在,缺的是粮食。
要不是你救了肖老硬的老婆,这买卖我是不会跟你做的。
虽说我没有倒卖公家物资,但这事儿捅漏了,我一家都得饿死。
要不是你厚道,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话。”
听完张股长说的,李胜利勉强笑了一下,算是同情了。
父母、五个子女、两夫妻,一共九口人,嘴跟肚子上的压力,对张股长而言大的离谱了。
如果他老婆没工作,他的日子可比李家对门的三大爷困难多了。
孩子虽说有定量,但上学是不发工资的,而且还要交一年五块的学费。
再按照一人一月五块钱的生活标准,张股长家一个月单是嘴上的花销就要四十五块。
“张股长,这事儿我不敢打包票,但也差不多。
瓜干、南瓜我也不敢打包票,得回村里问一下。
一个月十包我也没谱,但是,如果到不了十包,我可以给你加一些粮食。”
倒腾旧衣服的买卖,李胜利虽说心里多少有谱,但跟他说的一样,不敢打包票。
赵家那边还没征求海爷跟赵满奎的意见,下面的市场也不知道什么样。
在张股长这边大包大揽了,万一到时候做不成,肯定是要得罪人的。
听到李胜利不确定的回答,张股长这边不忧反喜,笑着说道。
“你这么说话我更有谱了,小李你不错,是个厚道人。
咱们俩处处看,北新桥这边能处理的衣服包,几千个是有的,咱们可以常来常往的。”
说完张股长就锁上了仓库门,主动拎起一包书,带着李胜利直接去了会计那边。
到了会计这边,张股长先是跟会计对账,勾了库存,才让李胜利交上三十块钱,会计给开了收据。
钱货两讫,张股长又拎着一包书,把李胜利送到了肖长弓坐镇的门卫。
经过黑着脸的肖长弓检查无误之后,两人才被放出信托商店的后院门。
“胜利兄弟,咱们俩的事儿你尽快。
家里你嫂子也不上班,最近老哥真是有些罗锅子上山了。
要不是有你上次给的东西垫着,就揭不开锅了。
这边人多,我就不跟你细聊了,有了消息赶紧来找我。”
看着匆匆回去的蓝色身影,李胜利摇了摇头。
张股长这也算是占公家便宜,但没有那么明目张胆。
像张股长这样吃损耗的,也算是普遍状况,傻柱是一例,李胜利捡到工具的武装部也是一例。
至于被抓住,也没有张股长说的那么严重,轻则批评几句,重则通报、降职、降级。
张股长这边没什么事儿,但李胜利这边的问题却不小。
投机倒把可轻可重,重则枪毙,还是很令人忌惮的。
但想到即将要下去非法行医,李胜利这边又想开了。
跟张股长一样,他无非是要活的好点,倒腾下旧衣物,也算是变相的补充市场物资了。
至于非法行医,更是给人解除伤痛,救人性命的福德之事,虽说不合规但合情理。
这次能跟张股长扯上关系,人情世故的成分不多,倒是可以算作好人有好报。
如果没有救治肖家嫂子,只怕张股长这条线,也就是偶尔的买卖。
有了厚道实在的评语,张股长才敢跟他做买卖,算好人有好报,还是可以说的过去的。
乐滋滋的拎着两包书走到板桥胡同的肖家,见赵老大的空马车,停在了四合院的门口。
李胜利抬脚就进了四合院的门廊。
“小叔,你来的正好。
我跟老三今天就要回去了,留老二在这帮着肖二哥跑跑腿。
咱们先挑挑衣服?”
进了前院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正在晾晒破旧被褥的赵老大,笑呵呵的开了口。
这次的收获不小,趁着天好晾晒一下,往回走的时候,辕马也能省些体力。
“成,先挑挑衣服,我这一身,拿个破碗都能去要饭了。
刚刚我去了一趟信托商店,跟那边的张股长谈了笔买卖。
咱们每个月都能拿十包衣服,一包衣服给他十斤杂粮,这事儿回去跟海爷说一说。”
见院里没人,李胜利就跟赵老大说了刚刚谈的买卖。
怕赵老大带不明白话,他这边也没敢说的太细。
听小叔说完,赵有方先是一喜,然后就一脸忧愁的样子说道。
“小叔,咱们村也就屁大点地方,十包衣服,都够全村换一身了。
一个月十包,咱们村没那么多人穿啊!”
用脚扒拉了一下地上带着黄渍、霉斑的破棉花,李胜利瞪了一眼赵有方。
“你们村不缺,别的村也不缺吗?
回去跟海爷说说,听听你爷的说法,咱们再定。
这些破烂的被褥也别都带回去,留点好的。
拉回去的这些该怎么要钱,问问你爹跟你爷。
再回来别急着回去,捎我师父一起回去。”
说完,李胜利就跟赵有方去了倒座房,外院屏门里的地面上也满是晾晒的破被褥。
经过初步的晾晒,原本破破烂烂的被褥,多少有点样子了,还算是能用的破烂儿。
打开几个衣服包,两人开始了初步的挑拣,毛呢的大衣、西装,两人都看不上眼。
因为是冬天,赵有方挑的对襟棉衣、棉裤不少。
而李胜利这边得了老娘韩金花的提点,只挑对襟的单衣、夹袄,带棉花里子的一概不要。
这些对襟的单衣、夹袄,几乎都是成套的,而且做工、质量都还不错,有棉布的,也有丝绸的。
丝绸质地的女装对襟衣裙也不少,不知老娘喜好的李胜利,只是挑了几件灰褐色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