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之前,李胜利才有时间查看柳爷给的药箱。
两层二十四个药格,做工考究,每一个药格都有配套的小盖子。
药格很高端,只是里面的草药很普通,大多是北方原产的草药。
学过一些辩药的李胜利,自然认识这些普通草药,只是里面数量不少的白药跟保险子,让李胜利有些纳闷。
除了格子里的这些药,药箱下面还有两個玻璃瓶,一个装的是大白片,一个装的是塔糖。
除了这些药品,还有开方用的笔墨纸砚,再就是一个白铜质地的手摇铃了,这是游医的招牌。
见药箱里面还有空间,李胜利顺手装了几本医书进去。
除了柳爷给的药箱,李胜利的换洗衣服,还有其他零碎,都被装进了皮背包里。
第二天一早,老妈韩金花就把李胜利喊了起来,匆匆喝了点昨晚剩的稀饭,赵家兄弟就来了。
不用多说什么,李胜利背上药箱、背包,就开始了他的第一次游医之旅。
四合院外,肖虎正守着马车,几人去芝麻胡同接上柳爷,肖虎一直送到了安定门外,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回城。
马车上有破被褥跟旧衣服,除了柳爷,李胜利跟赵家兄弟,都是一路跟着马车走的。
过了大院区域,走上通向京郊的土路,一直窝在马车上的柳爷才开了口。
“小子,带了两根楠竹竿,你来选一根。”
说完,柳爷从车上递给李胜利两根楠竹,一长一短,李胜利比柳爷高了不少。
这没什么好选的,长的就是李胜利的,握着手里不轻不重的楠竹竿,看着底下镶着的铜帽,尾部的卡榫。
柳爷之前的话,还真没怎么扯谎,这九蒸九炸的楠竹竿,还真是精工所做。
“柳爷,这就没必要了吧?”
带根轿枪做游医,李胜利不知道这是出去治病救人,还是要夺人性命。
“小子,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自己背着皮囊、药箱吗?
世事无常,说不定哪一天,你真的要做游走四方的铃医,脚力是根本。
手里这根竹竿,夏天打蛇、进村打狗,保平安用的。
想做一代大医,上山辩药也是必经之路,你不想吗?
留着吧,别人想要,柳爷撅了也不给他。
喏,给你枪头,这个要随身带着。”
柳爷这人,李胜利有些看不明白,无论是价值二百大洋的海龙皮帽子,还是精工制作的楠竹套装。
这些东西,当时都是价值不菲的,难道柳爷真想留下传承?
可传承不是嘴上说的,没有名师言传身教,全面接收一家的传承,难如登天的。
“柳爷,药箱里的药,有什么说法吗?”
一路边走边问,倒是有些跟师的味道,只是柳爷的医术,他自己都说不怎么样,跟师只能想想了。
“今时不同往日,早前儿,乡下有地主、大户。
当年,我下去混钱的时候,药箱里都要摆上几根老参的。
后来,游走四方,就只能混个肚圆了。
柳爷虽说家败了,但不败家,拿祖上的传承换钱,我还做不来。
这就只能一直混着了,城里有名医,我也只能在城郊敲敲边鼓,混些药钱。
如今的乡下能看得起病的可不多,你刷刷给他开个四君子汤,一味人参,就让你的笔墨白费了。
白药、大白片,不管是头疼脑热,外伤咳血,都能治得了。
关键是便宜啊!
游方、游方,你自己就是游走的方子呢!”
听了柳爷的话,李胜利也点头认可,等赤脚医生大行天下的时候。
也有那种全靠解热止疼片包打天下的货色,不管你是感冒发烧、头疼脑热,还是胃疼腹胀、风湿骨痛。
遇上患者,他就会开一个大白片,大多数时候还好使,你说气人不气人。
“关键还见效快!”
柳爷这人,会开方会抓药,做个赤脚医生还是够格的。
适应着手里的楠竹竿,李胜利也不忘怼他一句。
“甭说,你小子还真有悟性。
医院也有下乡的成药,治的病多了,为什么我只选白药跟大白片呢?
小子,你说说,我听听。”
扫了一眼半躺在旧衣服上,翘着二郎腿的柳爷,有些不适应拄棍儿的李胜利,将楠竹竿扛在肩上,不假思索的说道。
“农村的病人,杂病多、病程长,许多都是治不了的疑难杂症。
跟您说的一样,无论是外伤出血,还是内病咯血,白药都有作用,还能抑制一下肺痨。
遇上急症、重症,一颗保险子下去,弄不好也能挽病于危难。
至于大白片,那叫解热止疼片,能止疼,就是好药不是?
缓解病痛、解表发汗,大白片就是神药。”
听了李胜利的说法,柳爷默默点头,呵呵一笑,也就不再发问了。
“小叔,咋听你们师徒说起瞧病,跟骗子似的?”
这次捞着回家做买卖的赵有法,看了不像师徒的两人一眼,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孙子,咋说话呢?
什么跟骗子似的?
药医不死病,你懂吗?
给你开个三块钱一剂的药,你吃得起吗?
没钱只能凑合活着。”
直接被柳爷怼回来的赵有法,缩了缩脖,没敢回怼,这次小叔师徒去的是洼里村。
万一被爷爷跟老爹知道,他对小叔的师父不敬,挨顿臭揍,那是最少的。
“小叔,你说咱们在岭上下的套子,会不会还在。
我走的时候,倒是给我爹说了,就怕他找不着。”
这两天,赵家老大、老三,一直跑着洼里跟城里这条线。
老二赵有法,则是在医院给肖虎跑腿,想到山上的套子,他不由的有些担心,同时也有些希冀。
“呦……孙子,你还会下套子啊?
这手艺要的,柳爷我有炒菜的手艺,要是有兔子,给你做一道酱爆兔肉。”
一听赵老二说起下套子,柳爷又来了精神,坐起来之后,就在琢磨着菜谱。
听到孙子的称呼,李胜利这边脸色有些难看,这瓜落捡的真顺。
“我小叔的手艺,不仅会下套子,还会抓鱼呢!”
这两天在城里的伙食一般,想起兔子、河鱼,赵老二也有些馋了。
“你小子行啊,医书能读的通透,还有打猎的手艺。
将来上山辩药算是水到渠成了,识得药性,开方才更为准确。
你有一代大医之资啊!
小子,识脉、辨症、辩药,辩药是最难的。
多半开方的,都是笼统的照着医书、病症来开方给药。
会的药理,都是书上说的,不识山草药性,当不得一代大医。”
对于柳爷的说法,李胜利也认可,中草药的药性,可以说是每年都不同。
同样一剂药,药材重量一样,但有的能治病,有的不能治病,有一部分就是差在了药性上。
传说之中,有的中医大师,闻闻味道,就能区分药性,药方的增减信手拈来,而且药效奇佳。
这样的本事,李胜利只能当做传说来听。
“柳爷,听说有的大家,闻闻味道就能区分药性,真的假的?”
将传说的问题抛给柳爷,离着洼里越来越近,李胜利握在手里的楠竹竿,也终于顺手了。
拄在地上的楠竹竿,走长路的辅助作用确实不小。
“当然是真的了。
你是半路出家的,才不知道学医有多苦。
真正有传承的,那些嫡传子嗣,三四岁开始就要熟悉脉象。
五六岁可能就做药工了,十年药工做完,十五六岁再去山上熟悉一下药性。
二十多岁开始跟着长辈在十里八乡游医,试着开方、抓药、治病。
到了五六十岁的时候,别说闻味辩药了,就是看看药渣滓,都知道用药的数量跟药效。
我爹当年路过药铺,闻了闻味,就说出了炉子上熬制的七罐药的药方。
你说神不神?
比特么药罐子都神!”
柳爷说起自己的长辈,神情有些亢奋。
而李胜利则是恨恨的看了柳爷一眼,听他这么一说,自己算是白活了十多年。
早知道,托生到一个三四岁的医家嫡子身上,现在差不多也成小神医了。
路程走了大半,早起加上长途,李胜利跟赵家三兄弟的精神,都多少有些萎靡。
李胜利想了一下之后,就带着赵家三兄弟,背起了药性赋。
采药是洼里村的副业,多学一些草药知识,对三兄弟而言不是什么坏事儿。
“对喽,混饭的叫游方,混本事的叫游医,小子不错。”
在马车上嘟囔了一句,柳爷继续斜卧,舒舒服服的继续他的游方之旅。
到了洼里村的路口,李胜利向着前面的山岭看了看,这次出来,还得劈些金子回去。
白得的大金砖,放在野地里,总归不如放在自己兜里安心。
转到通向洼里村的路上,路边的沟渠里,出义务工的村民,一个劲儿的跟赵家三兄弟打着招呼。
三兄弟也是一路叔叔大爷的叫着,洼里村的氛围很好,多了些团结,少了许多的勾心斗角。
不等进村,扛着铁锨的赵满奎,就堵在了村口。
“胜利来了,这位是师父吧?
我是赵满奎,洼里村的支书,胜利的把兄弟,您老安好。”
堵在村口的赵满奎,算是给足了李胜利面子,马车上的柳爷一时也是红光满面,多少年没这待遇了。
“老朽柳仲纶,跟这小子缘分不浅,这几天可要叨扰了。”
柳爷很会拿捏,一席话只是报了名号,其他的说的云山雾罩。
“赵老哥,叫柳爷好了,顺口。
海爷最近怎么样?”
接过柳爷的话头,李胜利就问起了海爷的状况,这才是真正的纽带。
“我爹不错,胜利,你来的正是时候。
上次你带回家的瓜干,是村里张寡妇做的,吃口还好吧?
他儿子快不成了,你带你师父去给瞧瞧吧!”
听到是急重症,李胜利跟柳爷脸色同时一变,两人在内科上都是半吊子,应付急重症,多少有些力有未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