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八蛋,你胜利叔是客人,眼见晌午了,你带他上山?
滚回去,让你哥看看能不能抓几条大鱼。”
不等李胜利回答,屋里正在烧火的马凤兰,一句挂着海爷的怒骂,就让赵老三原路返回。
不知在东屋忙活什么的姜大娘,也开门出来,帮着儿媳妇收拾起了两只兔子。
被株连的海爷,可能早就习惯了,浑不在意,跟柳爷你一锅我一锅,聊的很是尽兴。
见自家老公公只顾抽烟聊天,冷落了李胜利,院里收拾兔子的马凤兰,只能自己招呼他了。
“胜利,你出来行医,是按照上面文件来的?
七月的时候,妇联的干部下来说过这个事。
说是上面倡导青年人到农村行医。
如果村里有适龄的姑娘,可以学一下医。
这样就不用承担重体力劳动,对以后生养有好处。
可行医问诊,关系人命,谁家也不敢让小姑娘家家的去给人治病。
万一治死了哪一个,以后怕是嫁不出去的。
这事儿我在村里说过,姑娘们倒是愿意去,但家里没有一個同意的。
我也觉得这事儿悬,就跟张寡妇家的定国那样的,谁敢让家里姑娘下手?
治死了,还不得被张寡妇逼着配冥婚?”
作为村妇女主任,马凤兰在做工作上有一套,几句话一说,李胜利也就听明白了。
马凤兰说的应该是626指示,赤脚医生的开端。
只是赤脚医生的名号,现在只在南方的一些村子流传。
小型的行医学习班,也是从南方开始的,北方即便是有,也是凤毛麟角。
赤脚医生虽说有些坑,但大面还是好的,与其无医无药面对病痛,赤脚医生好歹有药。
而且随着经验的积累,赤脚医生的队伍,也会越来越精干。
至于说坑货,大医院里一样有,与大医院的坑货相比,单靠解热止疼片打天下的坑货,危害还是比较小的。
“嗯!
我也是因为家里老爹腰不好,才看的医书。
听了上面的号召,也想出来试试手艺,但心里有些打突,就带着我师父下来了。”
马凤兰的话,是不错的铺垫,正当的理由有了,李胜利也不介意打蛇随棍上。
如果没有张寡妇家一节,柳爷不介意当李胜利的师父。
可李胜利凭借用针用药,救了张定国之后,柳爷就把李胜利看成了柳家的传承人。
见赵家跟李胜利的关系不一般,坐着聊天的柳爷,没有假装李胜利的师父,而是将两人的关系和盘托出。
“别介,我可不是你师父,你是我家的小爷。
你如果学了我柳家传承,最多喊我一声老哥哥。
弄不好,我还得叫你一声老叔。
我就是个幌子,别听这小子瞎说。
侄媳妇,你说妇联倡导这事儿,胜利这边能不能给他弄个官面的说法?
咱们下来诊病施药,也是有风险的。
像张寡妇家的那坑人玩意儿,不是这小子手艺好,一般的名医来了,也得给治死。
我就不赞成救他,可胜利这小子说了,冲着你们老赵家,这人必须救。
这次是救活了,但急重症难保次次成功,没了官面的说法,那胜利就是乡间野医,治死人是要吃官司的。”
撇去了跟李胜利的师徒关系,柳爷的嘴也没闲着,说出了李胜利想说的话。
只是言语之间,却将赵家架了上去,这事儿办不明白,赵家这边也就不好说话了。
无论是什么朝代行医,都要有官面的凭证,乡间野医,治好了病患没人管你,可治死了是要摊官司的。
有赵家夫妇的路子,柳爷这边也乐得弄一个行医执照,有了这个做事就方便了。
柳爷说完,跟他聊的投契的海爷,点了点头,也开了口。
“凤兰,这事儿正好你出面问问,乡里给解决不了,就去城里找妇联的干部。
他们说的话,不能再给坐回去。
咱们洼里,可是十几年没有正经郎中坐诊了。
你是没瞧见,张定国那小子眼见着不成了,胜利一针扎在他肚脐眼上,立马就活了过来。
早前,胜利这样的神医,不用轿子抬,也得雇上城里的马车接到村里的。
这事儿你可得上心,留不下胜利,社员们会戳咱们家脊梁骨的。”
说起李胜利施针,不仅海爷眉飞色舞,一旁的柳爷一样与有荣焉。
从张寡妇家回来的路上,他就想好了,即便李胜利的中医内科是半吊子,柳家的传承也属于他了。
就凭他的正骨手法,以及在张寡妇家施展的鬼门十三针,绝对可以立足四九城的。
“嫂子,如果上面同意,看看能不能给我多划几个村子。
我家是在城里的,让我一直驻村,我家里也不会同意,管的村子多了,我这边也能借机经常回家。”
对于做赤脚医生,李胜利并不抵触,现在的医患关系还是很淳朴的,正好借助这些患者,帮着自己入门中医内科。
如果今天张寡妇的儿子死了,李胜利认为,有赵满奎父子见证,自己也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行,不是让你哥去乡里报备防空洞吗?
我看这事儿,并在一路办好了。
按照你给的法子,挖洞是大活,乡里也得派驻医生的。
咱们自己找到了,正好帮乡里解决了麻烦。
就乡里卫生院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样子,派下来的也只能分个药,有你在我们也放心。
这事儿赶早不赶晚,吃了晌午饭,就让你哥去乡里探探口风。”
马凤兰的做事风格就是雷厉风行,心里有了谱,就剩下埋头做事了。
用挖防空洞的大事,带出一个医生,乡里百分百没意见。
就是乡里有意见,也派不出医生,卫生院那几块材料,在马凤兰看来,也就院长还凑合事儿。
乡里开会的时候,她也听过卫生院出的笑话,那俩小年轻,有次给人打针,针头直接给扎骨头上了。
找了乡里五金铺的铁匠,拿钳子才给拔了出来,就这样的货色,一般人宁可病着,也不敢找他们看。
听了马凤兰的安排,李胜利点头认可,想到一些往事,他就想试一下。
“嫂子,要是我哥去乡里,让他问问,乡里是不是有积存的药柜?
如果有,借机要来,最好是王地主家的那套,当然能多要一些更好。
如果有查扣的医书、器械,也借着挖防空洞要一些。”
分地的那几年,普通的家具、农具之类,一般是就地发放的。
但药柜之类多半不会分发下去,后世许多村诊所的药柜,都是乡里、公社派发下去的。
李胜利想起这茬,想要占次便宜,如果王地主家的药柜还在,绝对也是顶级货色。
“这简单,张张嘴的事儿。
只要乡里有,我就能给你要来。
等你哥回来,让他在村部给你收拾几间房子。”
听到马凤兰说在村部收拾房子,海爷那边就拉下了脸,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凤兰,胜利是咱们家恩人,怎么能住村部?”
“爹,胜利要行医,得有卫生局的行医证,场地也得有。
上面要下来检查的,总不能在咱们家里。
村部的房子,就是行医用的,胜利跟柳爷,吃住还在咱们家。
不过乡里同意之后,村里还是要拨粮食的。”
对于行医的程序,作为妇女主任的马凤兰,比李胜利都要熟悉。
李胜利熟悉的后世的程序,现在是个什么程序,他是一点也不知道。
“嫂子,行医证难办不?”
“正经医生的不好办,我看卫生院里挂的行医证,院长的是市里发的,还经过什么班的学习、考试。
俩半吊子发的是临时行医证,区里卫生局给盖的印,有个连照片都没有。
胜利,你要是家里有照片,就带来,没有再说。”
李胜利问起行医证,马凤兰这边回忆了一下,就给出了答案。
听到临时行医证的程序简单,李胜利这边直接就不考虑正经的行医证了。
又是学习班,又是考试的,麻烦不说,万一写出不属于现在的答案,弄不好要被专家们围观的。
“嫂子,就弄个临时行医证好了。
青年下乡行医,具体是个什么路子,咱们最好还是再看看。”
对于未来的细微之处,李胜利也无从得知。
赤脚医生是没问题的,正经考试的医生,会不会有风险,他不是太清楚。
至于照片,李胜利也不想回家拿,行医证越简单越粗糙越好,省的将来惹麻烦。
两人商量妥当,马凤兰跟姜大娘也收拾好了兔子,见马凤兰直接剁成了大块。
靠在南墙抽烟、晒太阳的柳爷,主动请缨要做一锅酱焖兔肉。
这话柳爷路上说过,李胜利也想尝尝他的手艺。
虽说海爷一家数次推让,不敢让客人上灶台,可耐不住李胜利跟柳爷的纠缠,只能答应了柳爷的要求。
柳爷虽说会做酱焖兔肉,但烧火他不成,马凤兰这边正好接了过去。
四九城盘炕、垒灶台的人家并不多,像李家,家里一水的木床。
而且城里不比农村,可以随处划拉烧柴,城里的烧柴是要花钱的,一两厘一斤的价格虽说不贵。
但日积月累下来,一年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柳爷的酱焖兔肉下了锅,赵家三兄弟,也拎着几条鱼,忙叨叨的进了院子。
显然老娘马凤兰,对三兄弟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让捡兔子就去捡兔子,让抓鱼就把鱼给抓来了。
李胜利跟柳爷算是赵家贵客,今天又救了张寡妇的儿子。
虽说兔子、河鱼对赵家而言也是稀罕,但马凤兰还是在酱焖兔肉出锅之后,炖了一锅鱼,还捎带贴了饼子。
刚出锅的两合面馒头香甜暄软,鱼锅里贴的饼子,焦脆可口。
柳爷的手艺很不错,酱焖兔肉火候咸淡正好,要不是因为等鱼,吃的时候有些凉,味道还能更好些。
马凤兰的炖鱼,主打的就是一个麻辣咸香,大酱、辣椒往锅里一放,出锅就是熟悉的味道。
一餐饭吃的主客尽兴,只是赵满奎多少有些不爽快,因为吃了饭要去乡里。
桌上的地瓜烧,他一滴也没捞着喝,只能看着李胜利跟海爷、柳爷对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