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肖虎,李胜利皱着眉头回了四合院。
肖凤的心思,不是很难猜,肖家嫂子带着深意的眼神,李胜利可以当做看不到,毕竟两人也不常见面。
但肖凤跟在身边,就不怎么好推让了。
回到家里,提前下班的李老爹,听说大儿子明天要回洼里,也堵了上来。
“胜利,这医疗点刚有点声色,怎么又要去洼里?”
李老爹是农村出来的,自然知道下面的日子不好过。
吃好吃赖的不说,单是住就是个大问题,一个村一多半的人家,家里得有跳蚤、虱子。
晚上炕上睡着,老鼠钻被窝里,也是常有的事。
李家自打进了城,就基本跟跳蚤、老鼠划清了界线。
家里婆娘勤快,别说是老鼠、跳蚤了,就是李老爹的工作服,也跟别的工友不同。
再破再旧也不会油渍麻花的,至于家里的俩半大小子,那跟猫狗一個样,没他们钻不到的地方。
换洗的再勤,也干净不了,再者,家里也没多少衣服给他们换洗。
虽说出自农村,但李老爹并不喜欢农村,奋斗了十几年总算摆脱了苦窑,临老再把儿子送进去,他显然是不能接受的。
之前,是没机会留在城里,对于大儿子下乡,李老爹只能瞪眼看着。
现在有了跟轧钢厂合办的医疗点,大儿子的前程也就有了,下不下乡也就无所谓了。
在李老爹看来,农村那苦窑,能不去就不去,吃不上、住不好,远不如在城里厮混,起码还能混个荤汤辣水不是?
“爸,这事儿您就别管了。
等建设、映红放了寒假,也让他们过去。
年前我给他们开个小灶,年后,有些小伤就让他俩顶着医疗点吧。”
见老娘韩金花立着眉毛站在了老爹身后,李胜利大手一挥,就挡下了李老爹的牢骚。
四合院的医疗点,现在就是做个样子,真正要用,怎么也得等着那十页法书刊印之后。
轧钢厂虽大,但陈年骨伤的比例也不会太大,都治好了,以后李怀德宣传的时候,就没素材了。
至于那些个轻症,等弟弟妹妹学了,正好用来练手,无非有他这个李鬼手托底,只要不是一下给人抻断了,总有缓步的手段。
“大事听胜利的,你个老工人就别插言了。
当领导的没几个好鸟,别再让人耍的团团转。”
见大儿子有了章程,韩金花这才放下了竖起的眉头,自家男人几斤几两她清楚的很。
轧钢厂的领导,那也不是好打交道的,个个都是人精,李老爹不是对手。
赶走了没事儿添乱的李老爹,韩金花皱着眉头,问道:
“胜利,你这一走,你弟弟妹妹读书就不流道了,就接茬让他们胡乱读书?”
虽说识字不多,也听不懂医书,但韩金花好歹是估衣行二掌柜的闺女,眉眼高低还是能看出来的。
大儿子李胜利回家指点一下,两个小的读书就顺畅不少,不指点,他俩读起书,磕磕绊绊的也不像个样子。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妈,记住这个就好,他俩不用功就狠揍。”
又要离家,李胜利这边也给了老娘很好的发泄通道,没有儿女打着玩,急脾气的老娘只怕也会肝郁气结。
“好,我懂了,你就放心去洼里吧……”
一听动手,韩金花也就清楚了大儿子的意思,家里的俩孩子这是欺负她听不懂,耍小心思呢。
等老大走了,家里这俩要是还磕磕绊绊,韩金花这边也就有了应对的方略。
等弟弟妹妹放学回家,一家人吃了晚饭,李胜利也发了坏,特意找了两人熟读过的医书。
一边给两人讲解,一边让弟弟妹妹诵读,看着门外眉头皱成疙瘩的老娘,李胜利怜悯的看了一下李建设跟李映红兄妹。
中医起步艰难,想要走上这条路,自己不能立下雄心,就是只能让老娘代劳了。
弟弟妹妹,对于学医的出发点,只是因为老娘的安排。
这点能动性远远不够,只能让这俩做棍棒下的孝子孝女了,不然养不成沉进书里的习惯,医学一路想要精进就很难了。
李映红一个小姑娘,老娘说抽嘴巴子就抽,等自己走了,这俩保证水深火热,不仔细些,只怕要一天挨两三顿打的。
现在的孩子,不用什么心理建设,打就完了,打了逆反,只能说明打的还不够。
现在想离家出走,三天指定饿回来,如果是夏天还能多扛几天,冬天,可能三天也用不上。
对于弟弟妹妹会很快养成读书的习惯,李胜利是深信不疑的,能伸手打孩子的父母,可比黑煤窑的监工厉害的多。
安排好了弟弟妹妹的学习,李胜利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行装。
因为最近弄回来的旧衣服比较多,老娘那边又给立了规矩,这次去洼里带着衣服也就多了。
老娘给打了两个大包袱,就连上次从赵老敢那里换的紫羔皮老对襟,也给带上了,这是打算让他在洼里常住啊。
第二天清早四点半,李胜利背上行囊药箱,在老娘的催促下,带着弟弟妹妹出了门。
“哥,你能不能给妈说说,别这么早起来,我白天上课都没精神了。”
听到妹妹李映红的牢骚,这话她也就敢对自己说说,给老娘一说,保证又是一个大嘴巴子。
“我可不敢说,你想偷懒可别害我,你俩在家最好听妈说的,不然挨揍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俩。
来,一人两块钱,别出去瞎嘚瑟,让妈知道了挨揍,也是你们自己的事儿。”
现在的兄妹之间,也没多少交流,多半都是各玩各的,虽说一个屋里住着,但兄妹三人也是一人一个心眼。
李胜利是不管两人想法的,无非给他俩挖了坑,老娘自然会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卖好,就是他这个大哥该做的事情了,将两沓毛票,一人给了一沓,看着弟弟妹妹脸上洋溢的笑容,李胜利也不厚道的笑了。
走在半路,兄妹三人就遇上了赵家兄弟的马车,瞧着车上跟自己一样,一身黑色对襟,窄腿棉裤的肖凤,李胜利就是一阵头大。
介绍弟弟妹妹跟赵老大、赵老二、肖凤认识之后,两伙人就分道扬镳了。
看着车上的五包衣服、几卷被褥,还有一个跟棺材差不多的长条型衣箱,跟在车后的李胜利开口问道:
“有方,怎么就拉这么点?
衣箱是谁的?”
旧衣服,肖家的倒座房里少说有二十包,这次回去就拉这么一点,赵老大是没跟李胜利说的。
所以他才有此一问,至于车上的衣箱,应该是肖虎那小子,自作主张弄的。
“村里有活,我爷不让拉太多回去,说是等再过上一个月,临近年关了,再多拉回去一些。
那时候,队里也就分了钱,握在社员手里的钱,跟大队账上的不一样,能多卖一些。
箱子是肖二哥带回来的,说是给你准备的降龙木衣箱。”
听完赵老大说的,李胜利点了点头,细处的一些东西,还是海爷想的周到。
年前把洼里的社员们都掏空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卖估衣的钱都是社员在大队的欠账。
万一遇上冲动消费的,年底队里算账,倒欠队里的钱,面子事小,耽误人家过年就不好了。
至于香椿木的衣箱,李胜利这边倒是没什么所谓,赵家的厢房很干净,自己又放了中药驱虫,应该不会招跳蚤的。
车上拉着货,李胜利跟来的时候一样,还是十一路去洼里,至于肖凤,女孩嘛,坐车是应该的。
看着自己花了大价钱弄的马车,他有些哭笑不得,这活儿干的,买了跟没买用处不大。
出了安定门,坐在车前面肖凤,又转到了车后面坐着。
肖凤身上的老夹袄,跟老太太们穿的斜襟不一样,是对襟的样子,腰身处还做了修改,要想俏一身皂,也不是瞎说的。
看着白净的肖凤,坐在马车后边,踢着一双带着宝蓝色绣花的元宝毡鞋,还真是有几分风情。
“让你跟着来就不错了,别没事儿撩扯我。
要不下来走,要不去前面坐着。”
见赵家兄弟在前面低头赶路,李胜利住着楠竹枪杆,紧赶几步,走到肖凤跟前点了她一下。
这妮子的心思,出了城可就直接撂在了天底下,不点一点,李胜利也怕她得寸进尺。
“叔儿,我好看吧……”
说着话,肖凤就把身后的麻花辫甩到了肩头,跟妹妹李映红的双麻花不同。
肖凤身后是单股的大麻花,肖家虽说有些三餐不继,但肖凤、肖凰姐妹,被二哥肖虎照顾的很好。
油亮的麻花大辫放在肩头,不比以后得大波浪稍逊。
“再这么不着调,我让赵老二把你送回去。
滚前边去。”
见小叔动怒,肖凤也不敢调戏他了,脸上的笑意一收,说道:
“叔,干走也不好,我教你趟步吧。”
说着肖凤就轻巧的跳下车,开始讲起了趟步,趟步无非是将脚膝腰腿四者合辄,动作虽说简单,但也不好掌握。
借着教趟步的机会,肖凤几次想上手,都被李胜利怼了回去。
这丫头的心思不错、心态也不错,虽说被李胜利怼了几次,但依旧是满脸的笑意。
趟步的动作简单,掌握的难度也不算太大,但一路趟着步子去洼里,对李胜利的负荷就有点大了。
先送出一只脚尖,落脚跟、屈膝、沉腰、坐胯,借机送出另一只脚,发力,之后就是重复。
原地的趟步很好掌握,可用趟步赶路,就需要很好的协调力跟体力了。
掌握好了趟步的动作之后,李胜利趟着走了没几百米,不仅出了大汗,步子也越来越凌乱,脚下也有点拌蒜。
看着坐在马车后面的拖油瓶,李胜利有心上车歇会,但肖凤好像知道他的想法,就是带着笑意挑衅的盯着他。
女孩架秧子真是很简单,一个眼神就够了,无奈的李胜利,只能解开身上的夹袄跟棉袄,重新收拾步伐,慢慢趟着步子,跟上前面的马车。
“叔儿,棉袄脱了,不然一会儿该溻透了。”
恨恨的扫了一眼车上的肖凤,李胜利也没顶着来,脱了身上的轧线棉袄,套上夹袄,继续追赶着马车往洼里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