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回到赵家大院,天已经傍黑了,海爷早就等在了门外,见李胜利他们回来了,他这才重重的顿了下手里的拄棍。
不等海爷开口,李胜利就开了口,肖凤刚来,被海爷训了,只怕以后就要拘谨了。
“海爷,今天全遛了一遍,明儿一早,就撤套子,下把就要更远一些了。”
知道李胜利在堵自己的嘴,海爷瞪了几个孙子辈一眼,也就没再开口训斥,对着他说道:
“胜利,差不多就得,周围的山大了去了,过几天兔子野鸡就又来了。
就在洼里周边下套成了,路远了,我这老汉可不怎么放心。”
洼里周围,虽说只是矮山丘陵,但十里八乡,哪一年都有大人孩子,进去之后出不来的。
遇上天不好的时候,熟识的都能走丢了自己,这年月人也不抗饿,一累一饿交待在山岭里的人多了。
“海爷,我这瘦的就剩肋巴条了,再不吃起来,肖老哥说了,就错过好时候了。
在您家这么大吃大喝的,不惹忌讳吧?”
这话李胜利早就想问海爷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的话茬不错,他也就顺口提了出来。
“这有什么?
该吃吃该喝喝,洼里不是城里,大家伙没白没黑的干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口吃的吗?
谁要是管不住嘴,洼里也留不下这样的人家。”
海爷这话说的不仅霸气而且残酷,张懒汉家能留的住,但想要破坏洼里这口饱饭的,结果实在难料。
好在现在的洼里已经步入了正规,如果碰上海爷那辈人,人斗天、人斗人的场面,李胜利也不知道能不能看的下去。
“海爷,等满奎哥回来,我想问问,能不能在洼里盖座房子。
老是住您家也不是個事儿,以后柳爷来了,肖虎来了,我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也想来,您家也住不下啊!”
说到了吃饭,就要说住的地方,李胜利点出的也是实情。
海爷家的院子不小,但房子不多,再来上几口人,真是住不下的。
“嗯!
这倒是摆在眼前的事,你在洼里算是有名分的人了,该给你弄座房子。
你们的卖估衣也不少挣,起座房子也不怕花钱。
不过这事儿得等着开春再说,如果冬天来的人多了,就只能住原来的老村部了。
那是王地主家当年的别院,一溜十多间青砖大瓦房。
因为夏天能消暑,盖的时候不惜工本,就是套院子的围墙,当年被拆了。
还有就是离着村子远了一些,当年盖新村部的时候,我叔说,留着房子能占地,只扒了墙,房子就没推倒。”
李胜利说的是个问题,肖凤的事情,海爷听自家孙女说了,这事只能便宜肖家姑娘了。
按说不该让李胜利离开赵家大院的,但涉及到了肖家的姑娘,还有他的孙女。
海爷的油滑老练,也显露了出来,不管哪个村,都不会没有空房子。
防空洞工地上原来的土胚房,是摆在眼前的。
一个有传承的村子,能从老人嘴里打听到的历史,差不多得一两百年。
这段时间里,村里会出绝户,会有人离开村子,房子都住满,只能说明村子太穷,实在盖不起新房。
而洼里显然不算是特别穷的村子,虽说村里没有红砖红瓦的大瓦房,但青砖碧瓦的院子,还是不少的。
村里有空房,但海爷不能指给李胜利,坐落在村子外面的老村部,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只要李胜利住了进去,大队的社员就不会轻易在那边转悠。
李胜利的年纪虽小但本事不小,先有张定国,后有赵满屯,加上村里一帮子老货说好话,他在洼里已经有了威严。
而且威严不在会计张连福之下,医生跟郎中,可是救命的职业,更不要说他已经救过了张定国。
只要他敢住在荒郊野地里,村里的社员绝对不会大老远的去听墙根。
这样,住的地方有了,安全性也有了,村外的房子,不正是给李胜利准备的吗?
“那行,等满奎哥回来,我问问他。”
听说有现成的十多间房子,李胜利也来了兴致,能有自己的房子,那自由度也就高了。
一直住在海爷家,时间长了,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不用,这事儿我就能定,等我找满奎商议一下,让村里出人收拾收拾。
有个三五天就好,你就请等着住吧。”
李胜利有需求,海爷这边有私心,一老一少在赵家门口算是一拍即合了。
去公社捎带去马店集的赵满奎夫妇,还没有回家,不是被公社留饭了,就是被丈人家留饭了。
这也是为数不多能留饭的地方,正常人家留饭的话,只能当做客套话来听,真留下了,就该主人家难堪了。
一直到了晚上七点半,赵满奎夫妇才带着马店集的卫生员马凤霞回了家。
看马凤兰跟马凤霞之间的关系,这俩也是实在亲戚。
“胜利,这是我亲叔家的表妹马凤霞,你俩认识的,这丫头找后账来了。”
再次看到马凤霞,李胜利也不尴尬,只是笑了笑,算是完事。
上次在马店集,也算是被老支书忽悠了,他说是马凤兰的本家妹子,李胜利以为只一家本当的。
没想到是一个家门里的,再说了,马店集的那套降龙木药柜确实不错,马凤霞留着用,说不上糟践,也是可惜了那套好东西。
“这次知道我跟我姐的关系了,总该认真教我了吧?
明天我们村来十六个骨伤的,我来打一下前站。
你能不能先跟我说说手法?”
想到卫生所里的药柜被李胜利讹了去,马凤霞心里就有气。
那套药柜她虽说不用,可因为本事不够,被人要去了,就是她的耻辱。
听到马凤霞带着小性子的话,李胜利也只是点头。
这姑娘是看上了谢公子,而谢公子已经被他内定给了赵彩霞,这事儿闹的,又是一场苦情戏。
“我跟你说话呢,今晚给我讲讲正骨的手法。”
见李胜利不是笑就是点头,态度有些敷衍,马凤霞这边说话就直了一点。
她这话说完,肖凤跟赵彩霞先是盯紧了她,就连赵家嫂子马凤兰听了都有些吃惊。
“凤霞,你说啥呢!
你还是个姑娘,今晚跟我一起,让你姐夫去厢房。”
虽说是亲叔家的女儿,但在马凤兰看来也一样是外人,真要给李胜利选女人,她觉得还是自家的女儿更好。
叔家的妹子,还是老老实实洗洗睡吧。
“姐,我不是那意思……”
被姐姐点了一记,马凤霞也羞红了脸,刚刚的话确实说的不谨慎了。
“不要紧的,等着。
前段时间回城里,我编了一本正骨八法,我默写给你,今晚背下来,明天或许就有用处。”
马凤霞愿意学,李胜利正好试试自己的正骨八法好不好使。
他自己觉得简单还不成,学的人觉得简单易学能上手,才是真正好的传法书。
如果马凤霞学了之后,就能简单的上手,那感念柳氏医脉传法之恩的人,可就要数不过来了。
用了十多分钟,李胜利将正骨八法默写给了马凤霞,经她这么一打岔。
本想给李胜利汇报战果的马凤兰就没了机会,只能让今晚睡厢房的赵满奎,给小兄弟汇报战果了。
八点、已经是现在绝度大多数人的睡觉时间了,但赵满奎却有些睡不着。
挖防控洞的主意,虽说是他提出来的,但除了选址是他跟老婆马凤兰定下的,其他的步骤都是李胜利帮忙规划的。
规划这个词,也是他今天在公社听到的,洼里近期的规划是把村里的防空洞挖好,迎接各级领导下来视察。
中期规划是在村后的土岭挖个大一些的防空洞,远期规划则是在山里挖。
划拨山地,公社还没这么大的权力,夫妻两人下午又被区里的吉普车接了过去。
区里对洼里的防空洞很重视,那边的领导大手一挥,以洼里为中心划了一个半圆,里面的山地,现在都是洼里村的了。
领导这一挥手,洼里扩村百倍有余,好在都是秃山,不然公粮的数额,会活活吓死人的。
事情很简单,但也有些麻烦,这短期、中期、长期的规划,是在区里备案的。
真要这么一直挖下去,浩大的工程量只怕会将洼里三代人,拖入挖洞的泥潭。
有了跟李胜利独处的时间,赵满奎也就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老哥,地是大队的,又不是你的,规划虽说备了案,但挖防空洞所需的物资,粮食,区里能给配吗?
着什么急?
现在是村里的,咱们先啃一啃公社这块没肉的骨头。
药柜的事,你跟公社说了吗?”
赵满奎的担心,在李胜利看来,完全是多余的。
这不是开荒、修渠,社员们没什么能动性,想要坚持,物资、粮食的供应必不可少。
以现在物资供应的状况,很快就会让公社挠头的,现在,一个药柜,就足以让公社的干部手忙脚乱了。
那些人也是眼瞎,明知道领导会下来检查,还弄那么一堆破烂。
这事弄不好,当初就有谢公子、王前进他们的影子。
经赵满奎今天一提,说不好明天新的药柜就会给送过来,可能还会带上些赔礼的物件。
“说了,你当时不是想要王地主家的吗?
就在公社的卫生院呢,上次他们不给,这次肯定会给送来。
除了这些,家具也应了。
胜利,糊弄公社跟区里,这可不是小事,你可得给老哥我规划好喽!”
赵满奎是转业的军人,心里是有敬畏的,事情虽说李胜利说明白了,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老哥,不着急的,村里的挖完了,还有户上的。
散落在住户家里的防空洞,这叫紧急避险所用,以后也能用来存储地瓜、冬菜,还能养土鳖。
明天公社的干部,差不多会跟车过来,看看你们所说的规划。
正好明天再给他们一个屁墩。
今天海爷说,要把老村部让我住,正缺家具呢,让公社的想想办法?”
听着李胜利一套接一套,还要照死里薅公社的羊毛,赵满奎白了他一眼。
公社的那些干部,算是入错了庙门烧错了香,一个十七的小年轻,只怕就能治的他们死去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