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哥,我们听你的。”
看着至少比谢公子大了四五岁的傅山,称呼他为飞哥,李胜利也就大概知道了傅陈两个在子弟圈里的地位。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地位不仅在大院里尴尬,出来工作也是一样,因为谢飞老妈的位置,差不多就是这些底层子弟的直管。
人家歪歪嘴,就能影响两人的前程,不服不成。
见谢公子这边分清了主次,李胜利这才接着开口。
“老谢,说正事,矽肺病,中药能大幅度改善初期症状,但中后期多少有些无能为力,具体结果还要看临床试药。
但尘肺病不同,尘肺病里面有个支项叫做农民肺,这种病症中后期,中药也能大幅度的改善。
辅以西药,虽说不能治愈,但增加病患的生存时间,还是没问题的。”
再次说了一遍自己的主张,谢公子那边就陷入了长考,从陆军总院到王府井虽说不远,但马车终究是慢的。
过了一会儿,谢公子就从长考之中醒了过来。
“老李,两广那边的钨矿五几年应该有治疗矽肺病的项目。
五六、五八年,其他工矿企业,也有这类医疗项目。
我只是偶尔扫过一眼,忘的差不多了,需要回去让人查一下。
老傅,农民肺,按照老李的说法,是個不错的点,深入一下,可以算是肺结核项目的拓展。
厂矿企业那边肯定有中医介入,拢一拢他们的医疗成果,直接围绕626展开,这也是现成的素材。
这些报道,上不上头版都可以,老李说的不错,先烧冷灶。
口号的事儿,我们做不了主,还得回家问一下,在这上面老傅、老陈,你俩千万不能大意了。”
涉及到了自身的利益,谢飞的脑子也转的飞快,很快就跟李胜利这边同步了。
李胜利这次遛遛自己人,也算是遛出了谢公子的真本事,如果他所料不差,谢飞的老妈,多半成分不怎么好。
谢公子单凭利益的权衡,就能跟自己在明确时间线上的安排同步,将来必定是个厉害人物。
谢飞、王前进等人,虽说不是什么好货,但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他们更多的还是利用规则的漏洞。
说是贪赃枉法还不至于,这样的人,以后才能有更为广阔的空间。
如果换了肖长弓那个老硬来,家里即便权势滔天,想要推他上高位,也基本没什么可能。
在四九城,有长辈庇护,肖老硬那样的都不敢说一帆风顺,下了基层,必然会被层层针对,太直,根本走不出下面的烂泥塘。
有了对谢公子的深度认知,李胜利这边继续说道:
“老谢,我觉着矽肺病还是要纳入其中的,不然李怀德那边就没机会介入了。”
谢公子这边有老娘教导的权衡手段,李胜利这边说话就不用太费事了。
权谋,对李胜利而言也是新的领域,也是护持中医的必要手段。
大浪滚滚,技术高到可以称为国医大师的医家太多,可中医依旧历经坎坷艰难求存,甚至于被同化的极为严重。
说是与权谋没有关系,李胜利是不信的,没有倾斜度,甚至于法规的直接打压,也是中医不振的原因之一。
与中医内科相比,权谋这座山对李胜利而言更高,前期或许平坦一点,但后期基本就是绝壁。
他的经验,无非来自道听途说或是电视剧上面,实践经验少的可怜。
有谢飞这个大骡子同遛,对李胜利而言,就是恰同学少年了,正好学海同游共同进步。
像对付老朱这样喊声口号就能解决问题的,只能在风雨前后用一下,还需要时机合适。
真正跨过了风雨,权谋斗争将是真正的晦涩棋局,稍有不慎,他这边就要功败垂成了。
“李怀德?
这人我得回去问问,两面三刀、游移不定,就怕咱们控制不住。
老李,你这盘子可是弄的不小,到底为什么能细说一下吗?
咱俩合作,总要知根知底的,你这要是全凭三板斧,我也好有个准备。
你的盘子要是精细,咱们可就真的要常来常往了。”
当着杜骄阳、王前进、傅山、陈靖的面,谢飞也没做遮掩,如今五人小队正好。
李胜利在基层的大队部,他跟王前进在中层的局办,杜骄阳则是喉舌,至于傅山、陈靖,只能算是杜骄阳的附庸。
李胜利这边还有山神爷这样的街面混子做打手,三方势力算是均衡,也就有了合作的基础。
为中医扬名,既符合626指示,也跟口号贴合,这些事不算是阴私勾当,说出来或是传出去,没多大的问题。
只是李胜利的心思,谢飞这边需要摸一下,别是他这边想的是一盘大棋。
万一李胜利这孙子,就是一棋局旁插嘴的观棋之人,那两人的思路就要岔劈了。
李胜利胡言乱语,他却赌上了前程,真要是这样的结果,那现在就是他谢飞人生惨剧的开端。
“为了中医!
虽说五一年那次,中医被拉了一把,但也伤在了根基之处。
如今的中医大学,融入了太多的西医元素,一旦这批人毕业,中医势必要被部分西化。
我有医脉传承在身,是四九城柳家医脉的传承人,中医延续即柳家传承。
不掌柳家传承,中医于我只是谋生的手段;接了柳家传承,振奋中医于我就是责任了。
不瞒你说,我的弟弟、妹妹已经开始学习中医了,这也是我一家的生计。
洼里是我中医事业开始的地方,谁敢在洼里毁我事业,我必让他断子绝孙。
我一家人与中医荣辱与共,谁想要断中医传承,我不刨他祖坟,就算我涵养到位。”
李胜利要遛队友,谢公子这边反遛也在情理之中,听了他的表态,谢飞点了点头,这勉强算说的过去,算是与他的大棋合辙。
“老李,你还是年轻了,要是二十七八岁或是三十几岁,这次就能让你在四九城中医界有一席之地了。
可惜了……
到地方了,咱们今晚就算是有目标的小团体了,开局这顿酒,我请!”
谢公子感叹李胜利岁数小了,李胜利却在暗自庆幸自己的岁数。
真要是二十七八岁,那句口号,他怎么也得教给史老,让他喊出来。
自己要是占了四九城医界的一席地,只怕风雨之中就要当扫地僧了。
事情的步骤有了,各自的利益也有了,谢公子的话多少还是有点感染力的。
可惜兴致不错的一行人,进了东来顺,就被一阵白眼给按住了。
“没号了,你们明天再来吧!”
顶着服务员的白眼,谢公子刚到了柜台这边,就被告知明天再来。
谢飞的涵养不错,没有恶语相向,可王前进就不同了,一听这话,他这边就歪着脖子开了腔。
“敢拒客,爷们砸了你的店。”
“说没号就是没号,砸店?你也敢?
来,砸吧……”
王前进的豪横,对八大员屁用没有,这边服务员一亮嗓,那边切肉的师傅,就拎着尺半的切片大刀站在了门口。
“老王,闭嘴!
叫你们经理来,我是卫生局的,惹了我,让你们明年一年拿不到奖金。
过年的福利,我也给你们搅了,别特么墨迹……”
现在下馆子,除了粮票、肉票、酒票、钞票,在有些馆子,还需要领号牌。
一天十几个号或是几十个号,发完为止,馆子这边的由头无非是节约、供应有限之类,较真也没办法,这是大趋势。
下边乡镇某些供销社,九点开门,十点盘货,十一点扎账,过了十一点,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装聋作哑,就是不卖给你货。
这就跟李胜利在信托商店进货一样,有证有票也并不是一路畅通的。
人情世故,是王前进的弱项,但是谢公子的强项,卫生局虽说不是饭馆的直管。
但要坏事儿,几句话就可以了,别看东来顺这边有题词,惹了谢飞这样的。
让这边的全体人员,过年的年货,明年的奖金,打点折扣,还真是他几句话的事儿。
涉及到了切身的利益,服务员脸上的肃然就换成了笑意,先给几人安排了桌子,这才去找的经理。
谢飞跟王前进昨晚刚在这边买过十几斤羊肉,经理老远一看是熟人,也没过来,直接就安排服务员过来点菜了。
谢飞几句话,一顿涮肉,肉票、酒票全免,能让普通人高兴大半年的优惠,到了谢公子这边仅是撇了撇嘴。
西凤、羊肉、零星的青菜,两盒大前门,谢公子虽说逼格不低,但也没骚包的要茅台酒、中华烟。
一顿涮肉吃下来,吃的最爽的就是肖虎、赵老大、傅山、陈靖了。
李胜利跟谢飞、王前进、杜骄阳,都是吃几口肉之后,就尽着限量供应的青菜先吃,酒也是浅尝辄止。
吃饭的时候,谢飞这边也没闲着,一直在观察着李胜利,见他吃的节制,心里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级。
吃完饭,杜骄阳带着傅山、陈靖,腿着回单位骑自行车了。
谢飞跟王前进则是依旧坐着马车,他们也要回单位骑自行车,只是路途稍远。
“老李,应了你的十条中华烟,给你换两条白盒的特供怎么样?
年前有个机会,我能多弄几条白的。”
吃饱喝足,悠然的斜躺在马车上,谢公子决定给李胜利点好处。
“算了吧,我在乡下,普通货就是顶天的好货了,弄白的特供,说不定人家不认,再以为是莪自己卷的。
给我弄个投机倒把,那我特么不得比窦娥还冤啊?
要是有机会,就给弄批茅台酒吧,千八百瓶的我能接的住。”
年关将至,也是倒物资的高峰期,谢公子有这方面的便利,李胜利也不介意用一下。
特供的烟酒,混机关还有用处,在洼里大队玩这个,差不多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你弄盒特供,人家不认,平白的得罪人不说,万一碰上个会告刁状的尖货,也是麻烦。
“老李,你不错,让我刮目相看了,酒我给你弄点,几百瓶没问题,多了我也说不准。
过几天我爸的关系,多半会送点野物过来,你要不要?”
细看了李胜利一眼,谢飞这边就抛出了自己的另一个钓饵。
“不要,我在洼里经常逮兔子、野鸡,够吃了。
等有机会到洼里,我带你去山上玩。”
婉拒了谢公子的施舍,李胜利同样扫了他一眼,这孙子一家都没个省心的,今天尽试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