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村的杨文山,魄力不足是他最大的缺点,但凡他有点魄力,山上村也不会穷成这逼样。
山上村的穷困,虽说有公粮的原因,但靠山吃山,也是老辈的经验之谈。
早前的山林,多半都是地主、大户所有,平头百姓采山,是要交份子钱的,如今山上村的社员可以随便用,洼里人都知道去山上采药。
杨文山带着社员紧盯着山田里的土豆、地瓜、南瓜,守着宝山受穷,支书的魄力不足、能力不够才是山上村受穷的根本原因。
两头驴村,公社上下的眼睛是雪亮的,但凡山上村多几头驴,也不能穷成这逼样。
四十多了出来哭穷,李胜利虽说同情他,但是该看不上他,一样还是看不上他。
讲觉悟、风格之前,最起码得让手底下的社员吃上饭。
杨文山比赵满奎、王胜庭差的太远了,而且赵满奎、王胜庭这样的村支书,也不在少数,老实人、蛮横人占了两头,中间那批才算是正经的村支书。
一顿酒喝完,有点喝高的杨文山,摇摇晃晃的去厢房睡觉了。
李胜利跟赵家爷孙三代人,则是喝上了温乎的玉竹水,解解酒气。
“老哥,这杨文山的性子不成,人虽说是实在人,心也好,但有他带着,山上村好不了。
山上村现在要的不是囊膪,而是实打实的顶门棍,即便倒了,也得把地上砸出坑的那种硬货。
老哥,你有没有人选,我想换了杨文山。”
这话说出来,桌上的四人只有赵有方这个孩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海爷跟赵满奎的表情差不多,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话虽说不该李胜利说,但两人都知道李胜利是个有本事且大胆的。
他也就是没权,有权,说不定乡长跟区长,都敢给你换了。
“山上的支书,就不是男人该干的活,杨文山是最老实的。
你是不知道,他们村前些年,一年换七個支书的笑话。
公社去要公粮,有火色的都是梗着脖子不搭理,这个不成换那个,最终把杨文山这个老好人给换了上来。
可屁用没有,山上村该交不起公粮一样交不起。
山上支书的人选倒是有,就是他们村的妇女主任小寡妇。
不过这小寡妇,可是在公社挂号的人物,人长得俊,但脾气臭、性子泼辣。
当年那七个村支书里,就有她一个,公社的找她催粮,这小娘们直接脱了衣服,吓的公社的一群干部,鞋特么都跑掉了。
她也是个可怜人,当年她男人是个不错的,可惜,送公粮那年下大雨,这傻东西为了保村里粮食,让水给冲山沟里摔死了。
小寡妇娘家没人了,婆家也没人了,男人死的时候也没个孩子,今年应该是二十五六了。
人长得好就该走路的,可这小寡妇特轴,死守在山上村愣是不改嫁,不知是为的什么。”
喝着碗里的玉竹水,赵满奎也给李胜利说起了山上村的事儿。
一听是要找个俊俏的小寡妇当家,李胜利就有些头大,端着手里的小碗就开始犹豫了起来。
“胜利,这小寡妇是不信命啊!
硬要在山上村闹出不一样的动静,这不就是你说的,倒地上也得砸个坑出来的顶门棍吗?
可惜她前两年脱衣服的事儿,把公社的干部给吓着了,不然山上村的支书,这小娘们坐着还是够格的。
她就是山上本村的人,家里人、婆家人都是那几年没的,他男人想让山上村过上好日子,可惜好人不长命。
你先去看看吧,要是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再这样那边会饿死人的。”
抽完一袋旱烟的海爷,一边磕着烟锅,一边开了口。
都是土里刨食的,哪苦哪累,同行最清楚,照着这操行,山上明年入秋,还有一场劫难。
“海爷,哪怕是个老寡妇我也敢去看看,光棍一根的小寡妇是真不敢去啊。
杨文山真的不成,这老好人,让他去马店集当支书还成,在山上村,那就是害人了。
我本想着看看山上村的房子,可惜这人不凑手。
老哥,明天他们村的孩子好了,你给他弄袋白面,这茬就先搁着吧……”
放下手里的小碗,李胜利这边也做出了决定,这年月女的不经招惹,弄不好就粘身上了。
杜骄阳那样的,就是寻死腻活的不认可,李胜利上去接触个十天八天的也能轻松的拿下。
赵彩霞、肖凤,一个个跟傻瓜一样,都不用骗,让干什么就干,泼辣、脾气臭的俊俏小寡妇。
不用去看,李胜利都能猜出戏码,自己去了帮忙,山上村的日子过好了,小寡妇归心,太烂。
“嗨!
我当什么事呢,就这?
你兹管去就好了,我让你嫂子跟小寡妇说话。
咱们搭手归搭手,她一个半路货想要讹人,就属于伤天害理了。
胜利,山上村是进虎峪的近路,最好的前哨,以后想做药材买卖,离不开山上村的。
他们村那边闲置的好房子有百十处,你去看看再说不迟。
按你的说法,那小寡妇才是最好的人选,她在村里没人撑腰,全靠咱们啊!”
听到李胜利的担忧,赵满奎拍着桌子笑了,对于山上村后面的虎峪,他也是有野心的。
到了季节,那边的药材满山都是,一个人随随便便都能采七八块钱的药材。
杨文山要不是囊膪,洼里就没机会从山上村进山了,采药虽说简单,但往山下背药材就费劲了。
山上村能把马车停在半山腰,如果从别处进山,采二十块钱的药材,能背出来五块钱的,就得累垮一个壮劳力。
一般的干草药也就两三毛钱一斤,二百斤干草药,合成鲜草药,至少得五六百斤。
将五六百斤药材背下山,一个壮劳力怕是得干一天。
往回运又是一桩营生,一边采药,一边在山上村晾晒,里面省的工码可不是一个半个,所以赵满奎对李胜利去山上村,很是热切。
“成吧,我明天去看看,让有方带两百斤粗棒子面。”
应承了赵满奎,李胜利也觉着山上村不错,百十处空着的房产,还在山里,算是半天然的避难所了。
背上药箱拿着手电,李胜利先去了洼里村部,在两个有些紧张的女人注视下,李胜利看了看已经开始发汗的孩子。
出了汗,问题也就不大了,从发烧到内热侵肺,怎么也得两三天的时间,解了一次热,又能缓几天。
小孩子恢复能力好,说不定一两天就没问题了。
安抚了两个女人几句,李胜利这才背着药箱回到老村部。
第二天一早,先让妹妹跟肖凤收拾一下衣物,现在出门的效率低,弄不好就要在山上村过夜。
带上换洗的衣服也方便,山上村有个泼辣的小寡妇,带上肖凤就得带上妹妹李映红,也算是让她体验生活了。
练完拳,在赵家吃了早饭,将看守医务室的任务交给了赵彩霞,将昨天谢公子带来的药剂也给她交待了一下。
如果遇上发烧的,先用羚羊角粉再用大白片,昨天剩的那丸安宫牛黄丸,李胜利也留给了赵彩霞,以防遇上高烧惊厥的孩子。
昨天,李胜利直接用安宫牛黄丸也是迫不得已的,就怕家长没数,说错了孩子发烧的时间。
现在可不是家家都有体温计的年代,散养孩子的人家,很难去检测孩子的体温,一旦时间上不准确。
羚羊角粉生效的这个时间段,孩子再出问题,那就是妥妥的医疗事故了。
虽说山上村的两个女人不一定会赖上他,但高热惊厥或是抽搐造成的损伤,对孩子而言是不可逆的。
李胜利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不谨慎,给自己的从医之路,埋上几块很难跨越的障碍。
安宫牛黄丸,是一块二还是三块三,对他而言是无所谓的,但医路上的黑点、墨迹却是抹不去的。
两者孰轻孰重,李胜利分的清楚,就是需要百八十颗安宫牛黄丸,他也不会眨眼的。
安排好了洼里这边,检查了一下山上村的两个孩子,见大致没问题了,李胜利一行人,才出发奔山上村而去。
出了洼里村坐上马车,走了大概十多里路,马车跟驴车就转入一条三米多宽的土路。
这条路存在的年月很长了,淡黄色的路面,就跟城里拆城墙露出的夯土一样,被雨水冲刷出的微小沟壑里,尽是作为骨料的细碎石子。
最初修这条路的时候,投入的工本也不算小,这应该是碎石夯土铺出来的。
原本的路基较硬,常年风吹雨打,难免坎坷不平,后来的养路工,也就是随意用浮土填实沟壑。
本就减震不好的马车,走在这条土路上,颠簸的有点厉害。
当年修这条土路的,多半是私人,因为不同的路段栽的护道树不同,有些地方的垂柳,已经合抱粗细了。
有的路段种的是洋槐,还有榆树之类,较细的洋槐,胸径也在二十公分左右。
“老杨,这路是不是当年在山上住的地主大户修的?”
心里有了轮廓,李胜利也不憋着,直接就喊出来,问了在前面赶车的杨文山。
“胜利,你眼光不错,据村里老人说,老年间,这条路一年要修两次的。
春末修一次,秋末修一次,到了我们村口,上山的路,一水石板铺出来的。
过了我们村,再往上才是那些老年间的房子,无论是大街还是小巷,都铺了石板,下雨阴天脚上不沾泥的。
就是山上没水,夏天在那住着,一早一晚村里人都要给他们挑水。
听说那时候,村里的山田是不收租子的,我们村的人,除了挑水、修路,就是照看那些老房子。
现在我们村的几个老人,有事没事还去收拾一下呢,从小就干这个长大的,养成习惯了。”
扫了眼觉悟不高的实在人,李胜利也没接他的话茬,这话没法接。
早年间也是要免费干活的,杨文山偏偏说不收租子的事儿,这是跟大环境不符的。
一条独路走了一个多小时,李胜利才看到了山上村的轮廓。
这一路上道路两侧,不是沟就是坎,再不就是孤零零乱石丛生的小山头。
只有接近山上村的时候,才能看到垒着石坝的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