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医务室,李胜利这边也没放松对流感的监测,流感的初中期,在他这边有药可医。
一旦步入肺炎阶段,不太会用麻杏石甘汤的李胜利,就有些不灵了,虽说手里掌握着药剂针对各种症状的加味,但辨症对李胜利而言才是一大关。
肺炎来势汹汹,没有消炎手段配合,不等肺炎得到遏制,就很有可能变成急重症危及病患生命。
肺炎不是脾虚,不能拿来试药,万一因此害了人命,就是他医道一途的污点了。
如今的消炎药,又大多是针剂,而且供应相对紧张,在村里耽搁,进城再耽搁一下,只怕就要误人性命了。
一旦出现肺炎初症,李胜利也不会犹豫,直接就会将人送去城里或者区里的医院。
至于西药消炎容易引发的后遗症,尤其是耳聋,这也是没办法的,针对后遗症,李胜利这边反而有招儿。
科学,这东西是攻讦中医的有力武器,但反过来说,更科学的西医或是现代医学,应该是没有后遗症的。
有了,说是不科学呢?还是说还不够科学呢?
这玩意儿,无非是车轱辘话,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手段,都算是老祖宗两千年玩剩下的。
按照二八年、二九年的说辞,别说中医不科学了,汉字都是不科学的,提出这种论调,在李胜利看来,就跟孩子说自己不是爹生娘养的一样。
这样的货色,以前留着也就算了,现在留着,就是浪费那本就不多的粮食供给,留着这些粮食喂了猪,年前年后还能加个荤菜不是?
中医缺的无非就是系统的理论,让西方无法认同理论,而冠以不科学名号的东西太多。
都按照科学来,那几千年传承能留下的东西,可就不多了,而人可能就是首当其冲的不科学因素。
通过洼里的老头老太,以及村部的大喇叭,排查了一遍发烧的患者,他这边的前期抑制手段不错。
除了前天送医院的那个老头,洼里村并没有肺炎患者,算是预防手段到位了。
忙活完了这些,李胜利继续开始自己要构建中医理论的遐思。
“柳爷,您说咱们要是借着正骨八法之威,能不能拢一批人,进行中医理论的梳理?”
柳爷说的也不错,整理中医理论,早前都是朝廷的差事,如今中医也是有正管的,除了卫生口,还有一個中医司。
只是这中医司,到了明年就没什么大用了,想要在风雨之中,构建中医理论,只能靠个人的力量。
“爷,您可别老整这大个的了!
现在想整中医理论,您一不是医道大家,二没有震慑四九城中医界的威望。
做这出力不讨好的事情,对您有什么好处?
就跟肺痨一样,成了,那是老史一门跟吴门的功业,咱们柳家一脉,只能打着献方的名义,喝上口汤。
正骨八法,即便能传法整个医界,但在老史这样的医道大家眼里,也不过是小儿手段,粗浅的很。
您的宏愿是不错,让下乡的青年,学点手艺知道敬畏。
可传法不是融雪之功,而是凝冰之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想要功业,您且得等着呢……
当下,您还得将心力用在医道的精进上,等什么时候,您有了老史四十年前的功力,四九城的医界,您才能说了算!”
转头给自家传承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柳爷对于李胜利的豪情壮志是佩服的。
入门都算不上的小学徒,就敢朝着中医的理论下手,除去些许的自不量力,自家传承人的照子还是带着神光的。
对于中医被诟病,柳爷有自己的见解,没有拿出来让人臣服的理论,在他看来,就是中医最大的缺点。
可中医理论又太多,这个不能舍、那个不可弃,拢在一起,就不是正常人能说明白的。
老史成名四十余年又能怎样?说的清脾胃,他能说的清妇科、儿科?即便能说的清,针灸呢?骨伤呢?辨药呢?五运六气呢?
中医界就没有能不被中医理论问住的大家。
就跟李胜利当日要从王家传承入门时,柳爷说的话一样,能有一百二十岁的寿限,才能再说通全科的话。
保证不了自己能活到一百二十岁,敢说自己中医全通的,都特么是骗子。
“柳爷,时不我待啊!
我要的那名单,您可别忘了,全国范围之内,只要是能称得上医家的人,我希望都在这个名单上。
不成,您再回趟城里,咱们鼓动史老找上中医司,弄一场全国医家大联欢?”
听着李胜利扯犊子的话,柳爷给了他一个白眼,这事儿只能启头没法结尾。
全部称的上医家的人,这话没法说,也没个正经标准,让中医司拢一拢,这样的人起码几千,弄不好几万。
这么多人弄来四九城,吃喝都是个问题,李胜利想要一力承担,三天就能吃的他提不上裤子。
“小爷,你可得有点逼数,这么多人,吃喝住,就能要人命啊!
没个十万八万的,您还是别想那好事儿了。”
听到柳爷的说辞,李胜利想说他还真趁个十万八万的。
山里那块大金砖,差不多就够用,但这事儿也只能想想,真敢拿出来做招待费用,那他真的就要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两人边谈边扯,九点不到,医务室外面来了一辆马车。
来人李胜利不认识,人家也不多说什么,从马车上搬下一个酒坛,说了句马店集送来的,昌平酒厂库里三十年的酒头,就驾着马车走了。
看着拉着大半车山草的马车走远,李胜利知道,马店集的口外贩羊之旅开始了,山草下面应该就是昌平酒厂的光瓶白酒了。
因为跑的是长途,所以马车不可能满载,半载能不能一气走到口外,都得两说着,来去半月时间,对于拉车的大牲口,也是一场考验。
“小爷,好东西啊!
酒乃百药之长,能通血气、行药势,三十年的老酒头,烟火气尽去,可是泡药酒的神品。
此类老酒最适合泡温补的药酒,若是泡虎骨酒之类起兴的药酒,则是当年的酒头最好,其中的烟火气,能更好的生发阳气,只是多少有些伤人。
过几天咱爷俩一起回城,让老史给您号下脉,这老酒留着只是老酒,用上了才是好东西。”
摸了摸压着一层灰的酒坛,李胜利也认可了柳爷的说法,能用上的才是好东西。
用不上,只能是摆在仓库里的物件,泡上点药酒行气血,对他来说正合适。
不等两人处置脚下的酒坛,一辆黑色的轿车,又晃晃悠悠的停在了面前。
车门打开,董师跟祝师,联袂而来,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咋,你们俩小崽子,这算是打上门了吗?”
虽说跟董师、祝师是同辈人,但柳爷可是敢当面直呼史老为老史的豪横人,对于史老的两个弟子,他可没什么好话。
“柳师兄言重了,我们师兄弟此来,是找李胜利同志问药的。”
跟柳爷这个老江湖打交道,留日的医学生老祝,显然不是个儿,只能由董师来接茬了。
董师开口说问药,柳爷的倒三角眼就眯了起来,这还真是打上门了……
“问药来的?
问方子还是求药?
求药,屋里请,问方子么?
小董,你也是懂规矩的,肺痨的方子给了你们,已经算是让传承了。
上门问方子,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你们家里有老的,做这事儿,你们俩还不够格,回吧……”
能让史老的两个弟子前来,柳爷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来要方子的。
中医典籍上的药方子有的是,但对许多中医师而言,真正好用的方子却不多。
中医之秘、秘在剂量,可不是空话一句。
同样的方子,掌握不好剂量,有的可以治病,有的却只能害人。
中医为什么屡遭诟病,就是绝大多数的中医师,都掌握不好方剂药材的用量。
时移世易,药材有变,药方也要有变。
说的细一点,一个药方,真正要做到一剂精准,每年辨药都不够,需要开方的中医师当场辨药,才能做到精准的。
诊脉辨症开方,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已经是竭尽所能了,再来精准的辨药,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范围用药、后期调整,是大多中医的应对手段,辨症用药、用药辨症,就是这么个道理。
董师跟祝师,上门来求的可不是药方,而是李胜利手里药方的剂量。
这在哪个医脉,都属于不传之秘,柳爷口中的让传承,也一样不是虚言假话。
“柳爷,来者是客,董师、祝师,屋里请。
咱们详谈一下。”
面对柳师兄的问责,董师这边也无话可说,真要有人到史老那边,张口就要方剂的配比,那也是很失礼的。
本想姿态放的再低一点,可李胜利的一句话,就让柳师兄让开了位置,倒是董师没有想到的。
柳家的柳师兄,董师也是了解的,在医界不算好人,在街面上更不算是好人。
但这人三教九流的本事不小,柳家在民国的时候,在四九城也算是名噪一时的医脉。
柳家当年最精擅的不是诊病施药,而是养生手段,精擅养生的柳家一脉,当年可是许多大人物家的座上宾。
因此,觊觎柳家传承的人也不少,可柳家硬是传承了下来,期间流传过许多跟柳家传承有关的公案。
柳家人脉凋零,传承不绝,眼前的柳师兄,可绝对不是个善茬。
“等等,既然来了也不能白来,胜利刚刚得了一坛三十年的老酒头,本想着找老史诊脉的。
他也老糊涂了,我也怕他手上没数儿,小董你来吧……”
刚想进门的李胜利,被柳爷的话拦住了,当着史老的门人说人家老糊涂了,这位爷真是不客气。
但董师跟祝师的反应,却让李胜利有些诧异,两个老家伙都是低眉顺眼的不做纠缠。
看来柳爷前次进城,在史家肯定没说什么好话,祝师那可是史老女婿来着,这都不还口,显然见过更激烈的。
“董师,上次看史老行动多少有些不顺畅,见者有份,这老酒咱们一家一半,正好也给史老活活血脉。”
柳爷可以对史老,对史老一门不客气,但李胜利不成,他还指望着从史家手里抠手艺呢。
想及史老上次有些行动迟缓,索性就见面分一半,算是借花献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