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李胜利说起自己的尴尬,张英转身踹了肖虎一脚问道:
“怕我跟你小叔睡在一起?
不会,我老了,要是年轻十几岁,倒是有可能。
现在我这样子,自己看了都害怕,才不会去恶心你小叔呢。
督促你妹妹多吃些,让她替我照顾好你小叔。
你这边,跟小豹子一样,遇事,你能死你小叔不能死,他是我以后活着的念想。”
张英是武行大小姐出身,年轻的时候,虽说不是颐指气使,但也是任性妄为的。
她才不顾念儿子们跟李胜利的想法,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任性偏激的有些过分。
“小豹子你看什么?
这话我跟你爹也是这么说。
我若是容颜不改,我让你爹送我上花轿,他也一样得点头。
因为他是我师兄,他欠我家的债!
记着,讨生活就得有讨生活的样子,你姥爷、你太姥爷,都是以杀人为业的武行人。
刀下死鬼、拳下亡魂多了,讨生活哪有那么多的矜持,你挡在我讨生活的路上,管你老少妇孺,照杀不误!
江湖道义、侠气豪情,那是武行之外说的话,没有金条银元,哪有畅谈这些的机会?
那些都是面子,真正看里子,谁家不是血糊淋拉?
你爹牛,你知道他杀了多少人?
他杀了那么多人,又有什么用?
照样差点养死了老婆孩子,因为他不懂讨生活。
你跟你爹一样,笨蛋一个。
比照你二哥,你就这么走下去,将来你都不配给你二哥提鞋。
你这样的,读再多书,也一样是个下九流。
至于你小叔,你二哥也就配给他当個帮闲,但跟着他却会吃香喝辣、家财万贯。
至于你,到时候也就犄角旮旯里的一臭虫,踩死你都怕脏了鞋。”
跟李胜利的讲道理不同,张英这边说起刚刚敢跟她顶嘴的老三肖豹,可真是没拿他当人。
不等肖豹想明白,板桥胡同的肖家四合院就到了。
看着等在门口的肖长弓,张英理都不理,只是用脚又碰了一下李胜利。
无奈李胜利只能下车,先是给了肖长弓一个苦笑,这才伸出胳膊扶张英下车。
下车的张英,理都不理肖长弓,轻抬有些发麻的双腿,慢慢走进了院子。
“家里有钱了,家具就换一下,小老虎你拿着钱去信托商店,选一堂苏做紫檀木的家具,最好能成套。
家里的摆设也换一下,瓷器字画,要清三代以前的。
咱们是武行,当年说是唐伯虎的画般配,找找试试。
师兄,这席面一般,路上你家的老三跟我顶嘴了,不服你的干亲兄弟。”
回看一眼,只搀她下车,没搀她进屋的李胜利,张英先是说了一通家具、吃食,然后才告了自家老三一状。
听了张英的说辞,刚刚进屋面无表情的肖长弓,回身一巴掌,就把肖豹抽到了地上。
“他跟小老虎一样,怕我跟胜利睡在一起,心里对胜利起了妄念。
小老虎,桌上的山药给我端屋里,其他的我不爱吃。”
见张英在家里也毫无遮掩,李胜利的头愈发的大了,这茬口,真是害人不浅啊!
端菜进屋的肖虎,躲过了老爹的手段,肖豹就没那么幸运了。
只见肖长弓回身就踩住了他的大腿,不等着他说话,肖豹的眼里就露出了恐惧,这是要废功夫啊……
“家里你娘说了算,她要干什么由她。
你是儿子不该跟你娘顶嘴,当年她拉扯你们不易。
你娘没多说话,我不废你功夫。
你对你小叔起了妄念,就是该死,分说一下吧。”
见家里老爹更不讲道理,肖豹心里很委屈,想要跑出去,却被老爹踩住了大腿,眼里不由的流出了眼泪。
“胜利将你大舅哥救回来了……”
肖长弓说完,张英在屋里补了一句话,让他双眼一瞪,脚下不由的加了力道。
听肖豹发出了痛呼,李胜利轻轻一推,肖长弓就让了出去。
“先起来,坐桌前。
老哥,我能说话不?
别特么瞪眼,现在是大冬天,你一动杀心,屋里冷。”
肖长弓刚刚真是动了杀心,李胜利也算看明白了,肖家这两公母,没一个是正常人。
肖长弓不用说,深度的战争综合症,有他的战友们绷着,他的原则性强到令人发指,但对自己家里人不同,他的要求是极高的。
肖豹对自己起了妄念,那就是背叛战友,属于该杀的,肖虎差点被抽爆眼球也是一样,偷摸属于部队不允许的。
至于张英,则是大小姐综合症,加上严重的心理落差,说她是个疯子有些过分,但半疯是不差的。
前后生活的落差太大,加上早年肖长弓不在,她独自一个人拉扯孩子,心里积存的怨念太多也太深。
对于张英,肖长弓勉强正常一点,但这种正常只是对他自己而言。
张英路上说,即便她要再嫁,肖长弓也会送她上花轿,也不是什么虚言假话,以肖长弓现在的状况,他完全做的出来。
好在,两人的孩子还都算正常,肖虎略微狠了一点,肖豹阴险了一点,也算是可以接受的。
让肖豹坐下之后,李胜利带着担忧看了肖长弓一眼,如果明年夏天风雨来了,就怕这位老哥的心弦断掉。
那时节,生死佛魔,可就在一念之间了,死了倒好说,只怕这位老哥入魔啊!
一旦他觉着事情不公,兴起报复的心思,即便对面荷枪实弹,在他眼里跟手无寸铁没两样的。
后世一些案子,也有这样的人物,动用装甲车对付肖长弓这样的才是正理,不然死伤会极为恐怖的。
“老哥,我看你们单位的孙会计风韵犹存,找个机会让我睡了她吧,我这有药。
不成我给她点钱,你帮我拉拉纤儿……”
李胜利突兀的一句话,让从里屋出来的肖虎有些惊诧,这又是哪根弦搭错了,让自家老爹拉纤儿,这是找死吧?
“用药不成,莪不帮你干这个。
我可以找找老张,你跟老张联系一下?
孙会计的男人岁数比她大五岁,今年快五十了,两人都是正式工,她男人还是棉纺厂的科长,不用钱也可以试试。
不过她太老了,你最好让满奎给你找个,他村里的好整。
你嫂子不是让肖凤跟着你吗?”
听到老爹妥协,不仅肖虎,就连肖豹的眼珠子也差点掉地上。
两人扫了李胜利一眼,这才知道他在老爹心里的地位,这是跟生死战友一个样的。
“逗你玩的,来,坐一坐。
嫂子身子骨不大好,我在山上村还有个俊鸟,带你玩玩?”
见李胜利又把话头转向下三路,坐在他旁边的肖豹就紧张了起来,双腿夹紧,身形也高了一些。
“不成了,当年九死一生,身上十几处战伤,好好赖赖的打了下来,满奎还成,我当年是被塞闷罐拉回来的。
按你们中医的说法,就是元气大伤,这几天吃的好了,胳膊腿是有劲儿了,但腰上没劲儿。”
说着话,肖长弓的双眼也有些发红,当年的洞里,也有这样的荤话。
跟他说这些荤话的人很多,可都不在了,剩了一个赵满奎,当年却跟新兵蛋子没两样。
这样的话,就是几个生死兄弟之间,才能悄悄说几句的。
谈谈老婆、谈谈孩子,谈谈医院的护士、医生,还要防着班长、排长、连长、指导员听到。
扫了一眼面前差不多的面庞,肖长弓也不知道这个半路的兄弟要干什么,但一时被勾起了话头,他也不顾两个儿子在侧,顺着李胜利勾起的话头就说了起来。
“能帮着我处理几个仇家吗?”
见撬开了肖长弓的心门,李胜利打蛇随棍上,这人不拉下水,年后指定要出问题的。
“上次的黑吃黑可以,但好人不成。
他们大舅能恢复吗?
肖虎,去倒座房拿酒,我要喝茅台。”
见肖长弓又做出了让步,还要喝茅台,李胜利点了点头,就没有再逼他,而是看向了身边的肖豹。
“说说吧,是想跪着还是想饿着?”
见小叔问话,没有觉察到父母不正常的肖豹,直接起身跪在了李胜利的面前。
“叔,我服了!”
看着低头下跪的肖豹,李胜利稍稍舒了口气,说道:
“还不错,算是能屈能伸,咱们爷俩慢慢处,你的心思不差,但见识差点,放心,以后有好日子过的。
老哥,他们大舅,双腿已经有了知觉,恢复有望,肖凤没跟你说?”
给了肖豹一句话,让他继续跪着,李胜利这才回了肖长弓的话。
“说过,只是不知道结果,我也不敢去看他。
当日是我不对,不该兵分两路的,他大舅不识枪械,人已经被制住了,他是被人用钢笔枪伤了。
自他大舅伤了,你嫂子就没正经搭理过我,今天提及老三,算是正经说了句话。
为了顾及家里,我自那时起,调到了信托商店。
往事不能提,提了心里就不是滋味,酒跟你嫂子说的一样,越喝越苦,喝的越多,觉着对不起的人也越多。
胜利,你是个不错的兄弟,虽然不说正经话,但做事不差,我不瞎。
好了,我去喝酒了……”
见肖长弓接过肖虎从身后递来的茅台,就坐在正屋角落的板凳上独自喝起了解愁酒,李胜利指了指桌上的一盘白斩鸡,示意肖虎送过去。
“老哥,喝酒要吃肉,别给自己喝死了。
肖豹,你家里我帮你们捋了捋,你那点小心思,就别用我身上了。
你爹娘之间的关系,我也没招儿,顺其自然吧。
记住喽,家和万事兴,等过上几天,你跟着马店集的人去趟口外,多涨涨见识。
看着你爹,今晚就这一瓶酒,菜要吃完,别让他喝死了,带着你妹妹吃饭。
肖虎,送我回家。”
张英这边,李胜利真是没招,这位武行的大小姐,真是已经被生活逼的半疯了。
至于肖长弓这边,心门撬开了一道缝,慢慢调整一下能强点,但明年秋后如何,他也不拿准。
真要成魔,也就由着他了,无非他要动的人都不是啥好人,只要不动上面那些大个的就成。
“叔,我爹我娘……”
跟肖虎走在回家的路上,听到他的问题,李胜利摇了摇头。
“魔怔了,慢慢调理吧,你娘没多大点事儿,日子好了慢慢也就好了。
你爹那边,我是真没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