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这是全息投影,倘若真是这般多大明天子围着张居正,把他当猴子观赏。
纵是以张帅哥的心性,大概率也得跪。
“他在写什么?”
小朱四站在张居正的身后左侧,目光紧望着张居正案宣纸写下的笔墨。
那一竖一竖的字,绝对算得是书法大家。
“这是…”
老朱棣眉头紧皱了起来,欲言又止。
在老朱棣旁边站着的朱标更是神色紧凝,越看这宣纸的内容,越发觉得心惊。
这宣纸写下的每一条内容,竟然都是他从未见过,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到过的全新政策。
“他在税改!”
朱标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得出的结果。
闻言税改二字,老朱眉头皱了起来。
这两个字,对于帝王而言,着实是太过于敏感了。
古代王朝,税收就是一切之基础。
更准确一点来说,对于任何时代的王朝国家来说,哪怕是后世的那些发达之地,管你是什么鹰酱还是鱼子酱,税收绝对依旧是是国家的基础。
一旦国家收不税,那国库就没钱,财政就等着赤字,然后超发通胀,货币贬值,物价飞涨,居民收入持续降低,税收进一步降低……
恶性循环,直至彻底崩塌。
当然,如果在崩塌之前发动对外战争,那就可以实现完美重启,并且系统还能升级,简直是屡试不爽。
季伯鹰站在位,也就是这案前正对面,老朱就站在他的身侧左边,紧盯着桌的这张宣纸。
只见张居正再写完一条又一条之后,最后写下了四个大字:一条鞭法。
随后,张帅哥长呼了一口气,嘴角有着笑意。
一条鞭法中的内容,其实有一些早在正德年间就已经在一些地方开始试点实行,只是这种试点都是地方性的,且都是一直断断续续,并没有成规模体系化。
在张居正联合冯保玩了一套先下手为强,以及遗诏才是硬道理的操作之后。
高拱成功下台,张帅哥成为了内阁首辅。
而在正位首辅之后不久,张居正便开始着手将各地零零散散的结果汇总,再结合自己的天才思维,将其汇聚成这一条鞭法。
哗啦
张居正将这宣纸一翻,小心叠了起来。
“哎,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都还没有看完!”
小朱四眉色恼怒,他才刚看到一半,这比追更还难受!
下意识就去抓那叠起的宣旨,手却是穿透桌面,什么也没抓到。
“兄弟,你是不是傻,这里是仙灵幻境。”
和小朱四站在一起的永乐朱瞻基,笑着拍了拍小朱四的肩膀。
这称呼,小朱四倒是觉得没啥,毕竟他下课的时候都开始和永乐小朱一起斗蛐蛐了,作为年龄差不多的两人,私底下早就是勾肩搭背。
啪。
老朱棣一巴掌扇在永乐小朱的后脑勺,把这永乐小朱打懵了。
“兄弟也是你叫的?!”
“伱小子若是再被我听到乱言辈分,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打断你的腿。”
老朱棣瞪了一眼永乐小朱,这眼神把永乐小朱给吓得差点腿软跪了下去,对老朱棣来说,洪武时空的朱棣那也是朱棣,也是你小子的爷爷。
关系可以攀,辈分不能乱。
“爹息怒,爹息怒,瞻基他就是一时嘴瓢了。”
永乐大胖连忙在老朱棣耳侧轻言相劝,永乐小朱也是连忙低着头,乖乖承认错误。
“爷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嘴瓢,那就把嘴给我封。”
说完,老朱棣收回目光,继续看向再一次奋笔疾书的张居正。
“保持安静。”
季伯鹰扫了眼永乐三爷孙,眉头微皱。
“你们三个,下课后每人五个俯卧撑。”
此话一出,永乐小朱和老朱棣都没说什么。
尤其是老朱棣,因为老朱正朝他望来,那严肃的眼神告诉他,乖乖认罚。
而且就五个俯卧撑而已,虽然已经了年纪,但对于一生尚武的老朱棣来说,小问题。
永乐小朱就更不用说了,二十岁的小伙子,五个俯卧撑算个屁。
但是永乐大胖不一样,面如死灰。
莫说五个,就算一个都是为难我胖虎。
好不容易提问躲了过去,怎么还有这茬啊!
我不会做俯卧撑啊!
我躺地给你们滚几圈行不行?
“接下来,都认真看。”
“这,是重点。”
季伯鹰一语出,将目光从永乐三爷孙身收回,看向重新落笔的张大帅哥。
众天子储君的目光,也都是顷刻凝落在新的那一张宣纸。
伴随着张居正的笔锋勾动,有着三个字,在这卷头出现。
考成法。
当这三个字落下之后,张居正开始沉思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这鳖孙还要想多久?”
小朱四有点等不及了,他都想把笔抢过来自己写了。
话音刚落。
张居正眼神一亮,似是顿悟,笔锋动了。
这一动,便是思若涌泉。
宣纸之,一行一行堪称大家的书法字体展现,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写的极其之飘逸。
不过此时这帮天子储君却是无心关注这张居正的书法造诣,他们的目光都是凝落在这宣纸写下的内容。
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可逐渐深入进去,越看越发心惊,眉头皱的越发紧。
原本还有三两句讨论之声,随着这宣纸的字越来越多,随着这考成法的内容逐渐铺开,讨论声也没有了,都是紧盯着张居正手中的笔。
甚至就连道衍这个自命凡世智商第一的和尚,都是看的瞳孔猛缩,惊叹之意,难以掩饰。
良久后,当这考成法的内容快要接近尾声,张居正的笔锋逐渐慢了下来。
“兄长,这人叫什么名字,是哪一朝的臣子。”
老朱沉声开口。
这语气之中,夹带着杀意。
“张居正。”
季伯鹰回了老朱一句,在场的这些天子储君,哪怕是最靠后的朱厚照,其所在的正德一朝,张居正都还没有出生。
至于哪一朝,则是未说,真要论起来,嘉靖、隆庆、万历,这三朝都有一个张居正。
当然,这全息投影中正在写考成法的张居正,自然是万历的张帅哥。
“此人,该杀。”
老朱棣紧后说道,眼中同样是泛着凛寒杀意。
“其心可诛。”
朱老四亦是开口,接着又补一句。
“此人若是在我那一朝,现在已经被我诛了三族。”
哪怕是洪熙帝和宣德帝这两个对待臣子宽宥有加的在职皇帝,此刻也都是沉闷着皱眉,望着这宣纸的考成法,眼神中都是透着极其不悦之意。
“你觉得怎么样?”
朱厚照搭着朱祁钰的肩膀,笑盈盈问道。
朱祁钰皱了皱眉头,撇开朱厚照搭在自己肩膀的手。
你小子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搭我的肩膀?
按辈分你得喊我一声太叔爷。
朱厚照倒也不在意,咧嘴一笑。
“我倒是觉得这人不错。”
这话刚说完,洪熙朱瞻基瞥了眼朱厚照。
“难怪你会被一个臣子弄死。”
“你……”
朱厚照看向洪熙朱瞻基,张了张嘴,终究是没说出口,这话完全没法怼。
心想你是祖宗了不起?会不会聊天?!
听着这一众天子储君的评价,季伯鹰神色平静。
他能理解这帮天子储君在看到这考成法之后,为什么会产生要宰了张居正的想法,就正如当年万历最终会选择废黜这考成法是一样的心情。
“他写完了。”
素来在课很少发声的建文大胖,这时小声说道。
“嗯,那我们这第三段幻境也该结束了。”
季伯鹰言语落定。
刹那间,这一场全息投影的画面,定格在张居正拿起手中的考成法草案,眼中透着满意之色。
周围的一切,若梦幻泡影碎灭。
当再次恢复的时候,目之所及,已经重新是醉仙楼主堂。
季伯鹰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怜香惜玉,二女此时都有些花痴脸。
“张居正很俊吗?”
季伯鹰问了一句。
“嗯嗯!”
怜香惜玉,都是几乎同时点头。
接着连忙是补充,齐声道。
“不过比起主人,差远了”
“嗯。”
在帅这个问题,季伯鹰没有过多纠结。
毕竟审美不大对齐,在这个年代,一把飘逸的长须才是帅哥标配,比如关云长的美髯须,张居正就有一把差不多的。
所以张大帅哥光靠这张脸加一把胡子,就能赢得万历他妈的绝对信任。
“回到自己的位置。”
季伯鹰一语出。
怜香和惜玉都是连忙往左右小跑,天子储君们也都是纷纷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座位,目光都是集中在季伯鹰的身,等待着季伯鹰的解释。
“谁来复述一遍刚才看到的考成法。”
一语出。
惯性目光,众人都是锁定在了阿标的身。
“仙师,我来吧。”
众望所归的阿标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来,到讲台来说。”
季伯鹰落座居中的太师椅,微笑着朝阿标招了招手。
这突然的举动,把阿标惊的一愣,接着激动的搓起了小手手。
“仙师,我,我真的可以吗?”
“嗯,来吧。”
季伯鹰微笑颔首,这可是自己的得意门生。
旁侧坐着的老朱也是咧嘴一笑。
“标儿,既然兄长让你来,你就来,这是兄长对你的认可,你要好好表现,切莫辜负了兄长的信任。”
“是!”
阿标深吸一口气,随后在其他人羡慕的目光中走到了讲台正面,先是恭恭敬敬的朝季伯鹰鞠了个躬,再朝老朱鞠个躬。
这才走了讲台,毕恭毕敬的站在季伯鹰太师椅的右侧。
不过是讲台回答个问题,搞得这么激动干嘛?
季伯鹰扫了眼台的阿标。
“开始吧。”
一语出,阿标点了点头。
随后再次深吸一口气,扫过坐着的这些天子储君。
原来站在讲台说话是这种感觉,比站在金銮殿还爽。
金銮殿下都是臣,而这讲台下都是各朝的君,从这个角度来比较,那当然是更爽。
“刚才我们在仙灵幻境中看到的考成法。”
“其中主要核心内容并不复杂。”
阿标尽可能在模仿季伯鹰课的风格,不论是说话还是逻辑推理,甚至就连手势小动作,都神似。
但看的出来,第一次站讲台,阿标多少有点小紧张。
这手一直都背在身后,左手抠右手的指甲。
说来也是有趣,洪武朝的太子爷,面对百官,面对无数将士,心不起丝毫波澜,却是在这一方三尺讲台感到了紧张。
“每年之初,六部与都察院将朝廷和地方所有官员应办的事情,分门别类,并定立期限分别登记在三本账簿。”
“这三本账簿,一本由六部和都察院留底,一本放在六科,一本呈送内阁。”
“具体过程是这样的。”
“由六部和都察院按账簿逐月对各级官吏进行进度完成检查,每完成一件登记一件,反之必须如实申报,否则论罪处罚六科则是要求六部每半年报一次执行情况,如各部所辖没有在时限内完成,论罪处罚
“最后,由内阁对六科的稽查工作进行查实并确认最后结果。”
“以,就是考成法的大致内容。”
说完之后,阿标看向季伯鹰。
“仙师,我说完了。”
季伯鹰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拍了拍阿标的肩膀。
“不错。”
另一只手随意一抓,有着一通红精致礼盒出现,其写着八个大字:蟹中帝王,阿拉斯加。
明朝其实也有帝王蟹,基本都是黑龙江和奴儿干都司那边进贡的,因为帝王蟹都在深海,抓这玩意得下海,所以数量并不多,能不能抓着全看运气。
在后世那玩意叫做俄罗斯帝王蟹,并且是越小越好吃,和体型庞大的阿拉斯加帝王蟹味道不大相同。
“这是阿拉斯加帝王蟹,下课之后,拿回去蒸一蒸吃了。”
这也是没法,活的帝王蟹不属于成品可食用的东西,只能送冷鲜。
阿拉斯加帝王蟹?!
话音落在这一众天子储君耳中,都是眼神惊奇,目光无不是落在那通红礼盒之,恨不得自己变成阿标。
“谢仙师赐蟹!”
阿标激动啊。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接过季伯鹰手中的礼盒,这才在众人的羡慕注视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尤其是三个朱高炽,眼睛直勾勾盯着阿标手中的礼盒。
“顺便说一件事。”
“这节课之后,我会针对你们在课的表现,对你们进行星级评定,这个星级影响到你们的天运。”
天运!
一句话,瞬间把众天子储君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震。
评级?!
无不是下意识坐直了身躯,认真听课。
就连老朱,都是不由眼神一亮。
不知道兄长会给咱评个什么星级。
季伯鹰扫了眼正襟危坐的天子储君们,嘴角微扬。
果然有成绩这个东西,才有学习动力,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高中每次月考,班主任都要把成绩表贴在教室门边的墙公示。
“现在,我们来讲考成法。”
“这也是这一个课题的核心所在。”
按照考成法这一套逻辑下来,内阁通过控制六科进而控制了六部和都察院。
从实质形成了以内阁统领监察机构,再以监察机构监督朝廷六部,并以六部统率文武百官及地方官员的严密体系,彻底打破了议政权和执政权的隔阂。
当考成法实施之后,内阁等于是掌握了天下官吏的绩效考核权,六部和六科都得向内阁汇报,也就等于内阁拿下了执政权。
而依照大明祖制,议政权与执政权分离,拥有执政权的六部和负责监察执政的六科是直接向皇帝陛下汇报的。
将事情说的简单化一点。
从考成法落地的那一刻开始,内阁第一,皇帝第二。
季伯鹰言罢,站起身来,走下讲台,双手负于腰后,在天子储君们的座位旁走动。
讲台站久了,教室里走走也正常,还可以防止学员课时做小动作。
“你们觉得,这个考成法如何。”
季伯鹰一语出,没有人回答,都是低头,生怕被点名。
不过从先前这帮天子储君一致想砍了张居正这一点来看,可以得知他们并不赞成。
“没人有话说?”
又是问了一声,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季伯鹰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脚步停下。
“你们坐在这里课,就真的一点脑子都不带吗?!”
“已经有人打了一副枷锁,锁都给你们了,就不会配把钥匙?!”
“嗯?!”
砰的一拍。
自开课以来,季伯鹰第一次发怒,话都说到这份了,还没人听懂。
猛的一手拍在旁边永乐大胖的桌子,正低着头偷啃袖中肉饼的永乐大胖吓得一个直挺,双鬓落汗。
其他天子储君也都是惊的一颤,就连老朱都是被惊的一愣。
整个醉仙楼主堂,寂静如斯。
啪嗒。
藏在袖中,被朱高炽咬了一大口的肉饼,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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