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崔家府邸。
崔时宜的闺房。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外面的天气不太好,有些阴沉。但是崔时宜的心情还算不错。
一边念诵着刚刚誊写完毕的诗词,一边看着玻璃镜子里,自己那精心打扮的妆容。
满心欢喜。
因为与凉州郡王有约。
明天上午,要去平阳王府学茶艺,论诗谈词。
又可以见到凉州郡王了!
又可以听到新的传世佳作了!
不知道,未见面的这几天。凉州郡王是否,会像自己一样,时不时地想起对方。
订做了新的罗襦霓裳石榴裙,明天,就穿给凉州郡王看。
不知道,凉州郡王明天能不能发现,自己特意绣在罗襦裙上的,那双金鹧鸪……
然而,就在崔时宜遐想之际。忽然,有丫鬟快步走进房内,
“启禀小姐,平阳王府的小红姑娘来了。”
“啊?小红?快,快有请。”
崔时宜闻言,惊讶之余,脸上飞红,有些小雀跃,立即起身。
小红怎么来了?
莫不是凉州郡王等不及明日,有什么贴己的话,今天就要传给自己听?
片刻后,小红在丫鬟的带领下,走进了崔时宜的房间。
没等小红开口,崔时宜便快步迎了上来,
“小红妹妹,今天怎么来了?莫不是,殿下有什么新的吩咐?”
崔时宜去过多次平阳王府,自然也清楚,小红与李宽的关系。虽然名义上小红是李宽的贴身丫鬟。但是,实际上已经相当于侍妾。而且,平日里,李宽对小红也是极好,说是宠爱有加,一点也不过份。
所以,崔时宜一直以来,也从未把小红当丫鬟看,而是直接称呼妹妹。
“嗯……”
面对热情相迎的崔时宜,小红明显有些语塞,神情显得有些别扭,有些尴尬。
“……小红妹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看到小红异样的神情,本来心里甜甜蜜蜜的崔时宜,忽然没来由地一悸,有些恐慌,但是仍然维持面色如常地,开口问道。
“唉!罢了。今天小红就当回坏人。”
小红看着崔时宜,眼里闪过一丝不舍,不过,迟疑片刻后,最终还是开口了,
“殿下,让我给崔小姐传话。
从今后,崔小姐,无须再去平阳王府了。”
“什么?小红妹妹,你说什么?”
小红只想快速说完,所以语速很快。而,崔时宜听到小红的话后,更是没有反应过来,有些不敢相信,有些迷茫地追问道。
“殿下说,从今后,崔小姐无须再去平阳王府。”
小红实在是不忍直视崔时宜,避开崔时宜的目光,低下头去,低声又重复了一遍。
“啊!”
“咣当!”
“稀里哗啦!”
这次崔时宜,彻底听清楚了小红的传话。
不由得一愣,身体一晃,接连倒退了好几步,一下子没站稳,跌坐在椅子上。
手脚无处安放,无意间胳膊碰到了旁边桌子上放置的镜子。
镜子瞬间掉落在地,摔了个稀碎。
镜子碎裂后,一旁的丫鬟,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小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房间里忽然变得安静的可怕。
许久之后,一颗晶莹的泪滴,从崔时宜,那有些惨白的脸庞上,滚落在地,摔成八瓣。
“上次去,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怎么就这样了……”
崔时宜黯然神伤,喃喃自语。
然后,很快,伴随着喃喃自语,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似地,不断地流了下来。
崔时宜本来看着就楚楚可怜,现在梨花带雨,更显悲切。看得,小红,颇为伤心,眼圈一红,差点也跟着落泪。
殿下,也不知道怎么了……崔小姐这么温柔好看的美人,怎么就说不要就不要了……而且,还让自己来,传这么让人伤心的话……要不是,看在那十根棒棒糖的份上,自己才不会干这种事……
小红只是传话筒,也搞不清楚缘由,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崔时宜。
只能相当尴尬地看着崔时宜在那里流泪。看了一会儿后,发现崔时宜像魔怔了似的,一直重复自语,流泪不止。
于是,便默默地轻轻后退,打算,就此悄悄溜之大吉。
然而,哪曾想,小红刚刚艰难地把自己,一点点地挪到门口。
歪斜在椅子上的崔时宜,忽然像活过来似的,猛然站起身来。
目光灼灼,有些怕人,紧盯着看向小红,
“小红妹妹,你是殿下最贴心的人儿,你一定知道为何?为何会这样?
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一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小红妹妹,你一定知道,你一定要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
崔时宜说着说着,迅速起身,冲向小红,来到小红面前后,一把紧紧地拉住了小红的手,几近哀求地,不断地追问着。
“……我……我……我也不知道,真……真不知道……”
小红被崔时宜的样子吓坏了,说话都变得结巴了。
“不,小红妹妹,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与殿下,那么情投意合……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我不能失去殿下……”
面对小红的拒绝,崔时宜却依然没有放弃和退缩,依然紧紧地抓着小红的手,说话间,眼泪再次不断地滑落,滴落在小红的手腕上,凉凉的,让人心痛。
“我……我……”
小红这次真是快难死了。又是尴尬,又是跟着伤心,又是苦思急想。
“我……觉得,可能……我猜的,不一定对。”
小红的脑袋都快想破了,终于似乎好像憋出来了一个缘由。
“小红妹妹请讲,小红妹妹快请讲!”
崔时宜闻言,好像遇到救命稻草一般,一伸手,又紧紧抓住了小红的另一只手,满脸恳切地追问道。
“或许是因为崔小姐太雅致了,与殿下之间的相处,太过守礼了……
据我所知,就连武小姐武县主,跟殿下之间早就坦诚相待了……
殿下是神仙般的人物,你我何德何能,能得殿下垂青。
靠才华么?殿下不缺才华。
靠书法吗?崔小姐的确书画双绝,但是好像只有这点,并不太够。
殿下新招募来的一个叫李义府的管事,我观其文书,好像并不逊色崔小姐。
崔小姐与殿下相处时,紧守其礼,时间久了,或许就显得冷淡了……我看崔小姐对殿下情真意切,也于心不忍,所以才胡乱猜想,胡言乱语的,不一定是真的缘由,崔小姐也不必当真……
我刚才只是突然想起,昨晚侍奉殿下时,殿下刚好说过的一句话,深有道理,才有所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