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的表情刻在了王功的脸上,王功的心里竟然没由来地生出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来。
“奇了怪了,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王功很是奇怪。
嘴上,王功也是客气,“一点小事,林洋老弟你用不着这么客气。你忙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就是了。”
“那就谢谢王兄了——范兄、涂兄,辛苦二位了。走了!”
向王功称谢一声,又向范戎和涂一进招呼一声,苏林洋这才推开车门,从车里钻了出去,向状元巷走去。
车没有开走,车里四个人的目光一起向苏林洋远去的后背盯了过去,一种愣愣的气氛填满了整个车厢。
等到苏林洋从巷口消失好一阵,车厢里才有声音响起,涂一进的声音,“苏组长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范戎接话,“什么叫太阳打西边出来,就不允许人大彻大悟?朝闻道夕死可矣,这话听说过没有?”
涂一进嘟囔,“说得自己挺懂似的,实际……”
涂一进收声,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实际狗屁不通,是不是这意思?”
范戎叱道:“忘了自己是黔阳班出来的?还反了天了你!”
王功打断了范戎的话,出言相劝,“行了范兄,少说两句;一进,以后说话注意点,别闹得大家不痛快。老徐,开车。”
……
苏林洋自然是听不到车里人说的话的,但他猜得到。
一个平日里少言寡语、性情古怪的人突然变得话多而且客气起来,换成是他,一样会觉到奇怪。
知道归知道,但他却必须这样去做。
沉默寡言肯定只是原主性格里的一部分而非全部,其它部分是什么他一无所知,可这一部分性格原主的那些好友同僚又都是知道的。这样的情况下,让自己变得和原主一模一样是不可行也不可能的,没有记忆,他根本变不成原主。
可就算是有记忆,他一样变不成原主!都是成年人了,思想行为都已经固化,再是取而代之,原主人平日里的一言一行和那些与之形成配合的表情,他照样模仿不出来——天才也不行!
只能改变,让原主变成自己。
“幸好这世界的人还不知道什么是穿越,要不然我就惨了。”苏林洋暗自庆幸。
“伪装的最高境界是本色出演,而非邯郸学步。”他很是违心地给自己先前的表现点了一个赞。
一下车,之前在车里见到的那种满眼陌生一下子消失,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
熟悉的感觉来自记忆,封存在黑暗里的记忆开始在向他脑海里流淌!每走上一步,记忆就向前延伸一点,犹如前生游戏里的那些地图,只有人到了那里,那些覆盖在地图上的迷雾才会散去,露出地图的本来面目。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让他很是兴奋。
他兴奋的不止是这种从未经历过的奇妙体验,而是终于有了找到原主记忆的方法了——把山城走遍,记忆不就回来了吗?
不过兴奋并没有在他身上待多久,没走上几步,他想起了他现在急需要的特务知识和特务技能的问题。
“也就是说,要想起学过的那些特务知识和技能,我还得去趟当年接受培训的地方……这下惨了,该怎么办?”
他问自己一声。
办法是没有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就不信,我一个来自21世纪的新兴人类,还会被一泡尿给憋死——先把今天过了再说。”
陷入绝望中的苏林洋给自己打气,以免自己真的绝望。
心思抛开,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放在了复苏的记忆里。
然后他这才发现,复苏的记忆里没有这里昨天的记忆。
“没有昨天的记忆……不会是走的那一边吧?”
他问自己一声,然后来到了路对面。对面依然没有昨天的记忆。
“难道是方向搞错了,这家伙是从另一头进的这条巷子?”他问自己一声。
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先找到辰美钟表行再说。如果那里有原主昨天的记忆,他就避开那里,另找修表的地方——在原主被日本特务拉下水的嫌疑没有洗清之前,不排除这家钟表行是日本特务在山城设立的一個情报点。
打定主意,他放缓的脚步重新迈开,向状元巷的另一端走去。
边走,他边留意着脑海里,在脚步的延伸中恢复了的那些记忆。
不过这些记忆和他在看到范戎、赵宁安等人时恢复的记忆一样,都是片段,无法连贯,如同看过的那些默片一样,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和原主的所思所想。
走了百余米,辰美钟表行的牌子出现在了路对面。说是钟表行,实际上就一个维修兼回收和售卖新旧钟表的钟表铺子。
铺子里面只有一个人,一只眼睛上戴着一个放大镜,趴在柜台边上修着手里的一块表,没有顾及外面。
“运气不错。”
苏林洋暗自庆幸一声,收回目光,然后径直而过。
走上一段距离,他走到了路的对面,在这一边,也没有原主昨天来过的记忆。
虽然这还不能洗清原主汉奸特务的嫌疑,但至少在状元巷里,原主是清白的。
转过身,苏林洋向刚走过的辰美钟表行走去。
不长的距离,很快就到。
在辰美钟表行柜台前站定,他从兜里掏出表,放在了柜台上,向坐在柜台后的修表人招呼一声,“老板,发条上不紧,帮我看看这表怎么回事,是不是断了。”
修表人连眼睛上的放大镜都没摘,抬起头,客气一声,“好的先生,你稍等。”
说着,修表人拿起柜台上的手表,拿出工具,熟练地打开后面表盖,而后将表凑到放大镜前,认真检查起来。
修表人在做这些的时候,苏林洋也在暗中观察着修表人。
修表人外貌年龄30岁出头,长相普通,样子憨厚老实,符合21世纪各国情报机构对情报人员的选拔标准……
修表人几乎没有让苏林洋等,就报出了结果,是发条拧断了。
“先生你没说错,是发条断了。”修表人说道。
“一猜就猜着,看来我适合干这一行——看得出来是什么时候断的吗?”自夸一句后,苏林洋问道。
“这没法看出来,不过断痕是新的——这表不是你的?”答完,修表人问一句。
苏林洋答道:“是我的,只是怎么断了的我就不知道,昨天还是好好的——”
修表人没有接话。
“这是一个懂得分寸的人。”苏林洋给修表人写下了评语。
苏林洋也没有再说下去,问道:“换根发条多少钱?”
修表人答道:“那就要看先生你什么时候要了。”
“最快什么时候能修好?”
“如果只是换发条的话,半小时之内!如果还要清洗一遍的话,就需要多花一点时间,要一个小时左右。”
一个小时后,那个吴正清怎么也该离开红党驻山城办事处了……
苏林洋点头,“换发条清洗一块儿,多少钱?”
“七块钱。”
“能不能少点?”
“先生,不讲价的。”
“那好吧,我一个小时以后再来。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修表人肯定说道。
苏林洋没再说什么,掉转身往巷尾方向走去,边走边想修表人刚说过的那些话。
“拧断的……新痕……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苏林洋很是奇怪。能拧断原主手表发条的人只能是原主自己。
近二百米的距离走过,苏林洋走出了状元巷,来到了另一端的口子上。
近两百米的这段记忆,和之前的记忆没有什么差别,都没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状元巷这一端连接的是夫子街,情形和另一端的大庙街差不多,但却更热闹了一些,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复苏的记忆里,同样没有原主昨天来过的记忆。
“来都来了,找找看吧。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向眼前的人流叹口气,苏林洋选定一个方向,走进了人流里。
途中遇到一个卖报的小贩,他随手买下了一份,展开一看日期——“中华民国二十九年六月一日。”
“今天还是儿童节!——离日本人投降还有五年两个月零两个星期。”
他在心头默念一声,收起报纸,继续前行。
走了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在一个路口处,走过的这段路没有昨天的记忆,他穿过马路,掉头开始回走。
走上一段距离,他突然想起了当年警队的那条和他关系很不错的警犬,忍不住吐槽,“我怎么觉得我就像条警犬似的。”
继续前走,很快便来到了和状元巷对着这条名叫升阳巷的巷口。
“再往前面走三百米,不管有没有昨天的记忆,都返回,取了表,就去红党山城办事处那边看看。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他给自己定下了计划。
六百米不是一个很长的距离,当苏林洋按照既定计划绕上一圈回到状元巷巷口时,离取表的时间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
“这家伙会不会是从这里过来的?”
状元巷巷口,回到原点的苏林洋盯着街对面的升阳巷巷口寻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