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再三,苏林洋最终认可了自己的这番说辞,“也只能这样去说了,再多说就该穿帮、让人怀疑了。”
“现在,该去解决饭店那个伙计这一难题了。”
苏林洋在心里叹上了一口气,暗自感慨道,“人啊,活一辈子就是为了折腾——不是去折腾别人,就是来折腾自己。”
感慨完,他收起心思,开始集中精力去思想。
“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这货人间消失。”一句开场白总是需要的。
不过可惜,两个苏林洋——在共和国当过警察的他和在民国当军统特务的原主,两个人加在一块儿都没有去杀过一个人,因而原本手起刀落就能解决的问题,就只得加戏成一部连续剧——不能有一点破绽的连续剧……
想啊想,脑细胞死掉了无数,直到天色渐暗,他人已经站在了和记旅社门口,那部想要编撰的连续剧,依旧只有饭店伙计这一个主角。
“只能不参与了,让其他人去了——还有范戎和徐京生,这两人面都不能在永福饭店露一下。”
打定主意,苏林洋走进了旅馆。
已经过了吃饭时间,但旅馆里依然不时看到有端着饭盒吃饭的特务,都是些出外勤没有赶上饭点的特务。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肚子早饿了,他决定吃过饭再去找沈君舟。
正要往厨房去,范戎就踩着梯子从楼上下来了,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
“给我留饭没有?”苏林洋问道。
范戎点头,夸张说道:“当然留了的,留的全是肉,一点素都没有。我怕被人端走,就放屋里了,热一热就可以吃了——上楼右边第二個房间,那是我们的住处,饭就在屋里桌子上,自己端去。”
“谢了。”苏林洋道一声。
刚上两步楼梯,一个特务走过来,对他说道,“苏组长,沈组长让你去一下,就现在。”
“有劳范兄帮我热一下饭,我去去就回。”
向范戎拱拱手,道一声,苏林洋掉转身,进到后院,向沈君舟的那间办公室走去。
到办公室前,门没有关,他径直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除了沈君舟,午后在办公室见过的韩副科长三人一个也不在,沈君舟坐在办公桌前看着卷宗。
脚步声响起,沈君舟却像聋子一样,头也不抬一下。
“组长,你找我?”到沈君舟的桌子前,苏林洋问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低着头的沈君舟问道
“刚回来。”
“说你一早就离开照相馆了,去哪儿了?”
“也没多早,快五点才走的……”
“去哪儿了?”沈君舟加重了语气。
“正要和组长你说这件事情——”
“什么事,说。”
“组长,是这样的……”
苏林洋把锤炼过的那番说辞拿了出来,照本宣科地向沈君舟念了一遍。
不等苏林洋念完,沈君舟便将头抬了起来,认真地听着。
“那个时间你不是还在执行任务吗,去永福饭店干什么?”苏林洋讲完,沈君舟问道。
苏林洋答道:“上条的时候不小心,把发条拧断了,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准备到辰美钟表行修表;在经过升阳巷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女的,背影很像我中学时的一个女同学,我就跟着她到了永福饭店……”
苏林洋将记忆里的经过讲了一遍,除了心声,原主所有那些经过他都没做隐瞒,全部讲了出来。
“你那个女同学叫什么?”沈君舟问道。
“叫宋雪瑶,住永安街大同旅馆,现在人还住不住那里就不知道了——组长怀疑我在说谎?”
答完,苏林洋一转话音,问道。
“我怀疑世间的一切。”
沈君舟冷冷一声,然后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我是沈君舟,给我接一下军令部二厅的宫处长——”
没有沈君舟的命令,苏林洋只能待在原地等着。
等待一阵,电话接通,沈君舟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好宫处长,我是特别行动组的沈君舟,几天前,军令部一厅有个叫杨志超的军官服毒自杀,能不能和我说一说这个人的情况?”
话说完,沈君舟拿着话机好一阵沉默。
几分钟过去,沈君舟的声音又才响了起来,“我知道了。麻烦宫处长一下,我想去一厅了解一些情况,还请宫处长帮我安排一下。”
说完,沈君舟挂断了电话,跟着开始收拾桌上的卷宗。
“组长,我现在可以走了吗?”苏林洋欲迎还拒地问一句。
“有事?”沈君舟头也不抬地问道。
“没有组长。”
“没有就跟我去趟一厅。”
“是组长。”
话音落,肚子很是配合地发出一阵咕噜噜的饥饿声。
“没吃饭?”
“没有。”
“那就回来再吃。”
沈君舟将收好的卷宗放回抽屉,摸出钥匙将抽屉锁好。
“净说废话,你还不如不说。”苏林洋腹诽一句。
“走吧。”
收起钥匙,沈君舟道一声,径直向门口走去。
苏林洋跟上。
走了两步,他停了下来,觉得还是把那三张照片带上稳妥些,万一二厅的人认识呢,便向沈君舟问一声,“组长这里有那三副画像的照片吗?”
“中间抽屉里。”沈君舟道一声,也不问苏林洋拿照片有什么用,就站在门口等着。
苏林洋走到办公桌前,拉开中间抽屉,取了三张画像照片揣在身上。
合上抽屉后,他跟着沈君舟离开了办公室。
……
轿车是奢侈品,和记旅社这样普通旅馆外要是停上一溜轿车,不被人注意或者怀疑上,根本是不可能的,因而行动组的停车位置只能另择他地。
停车位置距离和记旅社有百余米远——出后门,穿过一条巷道,就是停车的地点,有军统的特务在负责看守。
苏林洋和几个特务一道,跟着沈君舟来到了停车地点。
正要和其他几个特务上一辆车时,他被沈君舟叫住,“你和我坐一辆车。”
除了司机和本人,沈君舟的座驾里再无别人,苏林洋拉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
“知道去哪儿吗?”门关上,沈君舟向他问上一声。
“知道——去军令部。”他向司机吩咐一声。
“直接告诉司机不行吗,非要在我这里过一道手,摆这样的谱有意思吗?”心里,自由自在惯了的他对沈君舟的这种差遣自然恼火。
军令部和国府军委会在同一地方办公,地点在林森路。
开行一阵,两辆轿车来到了国府军委会。
验过证件之后,两辆车开了进去,停在了军令部所在的那栋办公楼前。
“你们留在这里,你跟我上去。”下车后,沈君舟对跟来的几个特务说道。
这个“你”,自然是苏林洋。
跟着沈君舟来到三楼。
三楼的一间小会议室里,两名上校军官已经在等着沈君舟了。
这样的场合是没有中尉的位子的,无需沈君舟招呼,苏林洋便自己停了下来,看着三个人在那里相互介绍、寒暄客气,而后坐下来在那里说起话来。
办公室不大,三个人也没有掩饰声音,说话的内容一字不落的落进了他的耳朵里,从三个人的谈话里他知道,杨志超的身份是军令部一厅四科的一名少校参谋。
杨志超遗书的内容是三个人谈论的重点——
“……遗书鉴定过,确实为杨志超本人所写。杨志超在遗书里交代的两处邮箱位置,我们已经派人盯着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成效。”
说话的是军令部二厅第十科的科长王晋全,另一名上校则是杨志超生前的上司、军令部一厅四科的科长杜凌元。
军令部共设三个厅,一厅、二厅每厅设四个处,三厅由总务厅改制而来,只有三个处;一厅每个处下设三个科,序号从一科排到十二科,二厅一处二处各设四个科,三处四处各设三个科。
二厅十科对应的是二厅三处,一厅四科对应的是一厅二处。
军令部二厅三处、四处的人全部来自军统,根本就是属于军统的外勤单位。
“沈组长,我们掌握的杨志超的情况就这些,沈组长还有什么要问的请问。”王晋全结束了他这一次要说的话。
沈君舟没有理会王晋全,扭头向苏林洋招呼道:“苏中尉,伱过来一下——”
苏林洋走了过去。
沈君舟向两人介绍,“这是苏中尉,特别行动组的成员——苏中尉,两位科长都在这里,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沈君舟向他说道。
之前的谈话里,苏林洋见杨志超的母亲和在永福饭店遇到杨志超的事情,他连一个字都没有向王、杜两位科长提。
“这口风,当真是守口如瓶!”
苏林洋暗道一声,然后向王、杜两位科长问道,“两位长官,杨志超曾在上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自杀的当天曾到永福饭店吃过晚饭,这件事情,两位长官知道吗?”
原以为两人会摇头,却不料两人都是一点头,答道:“你说的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这么说,二厅三处的人已经去永福饭店调查过了……也不知道调查出了些什么。”他的心里充满了忧虑。
“说吧,还有什么问题?”王晋全声音响起,一副很是豪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