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这次行动的稽查处特务都是经过挑选了的,基本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可在不公开的场合、尤其卫戍总司令部这种自家地盘上,他们的面却是公开的。
所以,只要进得了卫戍总司令部,认出这些平日里不公开露面的特务,并不算一件很难的事情。
卫戍总司令部虽然是一个挂了牌的公开部门,但作为一个军事单位,除了军政要员,普通人是禁止进入的。
不过有一类人可能会被例外,这类人就是记者。
以记者这个职业为掩护从事情报活动,在苏林洋前身所在的那个时代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在他穿越过来的前几个月里,共和国的反间谍机关就抓获了多名以记者身份为掩护、为西方情报机构从事间谍活动的在华记者……
虽然已经找到了方向,不过苏林洋并没有急着把答案拿出来,假装想了想,他这才说道:“我会从调查记者开始。”
话音刚落,沈君舟便说道:“行吧,你就负责调查记者吧。”
如此爽快,让正等着沈君舟说出“你的依据”、“你的根据”、“什么理由”等等这些词汇的苏林洋差点闪了腰。
“他怎么就不问我一声为什么?”苏林洋很是奇怪。
“怎么,有问题?”没有等来苏林洋回答的沈君舟问道。
“没问题组长。”苏林洋赶紧回答。
“组长,那人员呢——是用吴组长的人,还是用特别区的人?”答完,他又问上一句。
行动处的特务身份是不能够公开的,山城特别区特务的身份是半公开的,如果不另派人员,赵统申和苗义就得从暗处走到明处,这不是他可以决定的,所以他才会有此一问。
“你现在手下有几個人?”沈君舟没有回答,问道。
“两个,是行动处的兄弟,是吴组长派给我的。”
“就他们吧。只做调查又不让你抓人,两个够了。”
“组长,这两个我已经派去做别的任务去了。”
“什么任务?”
“我让他们去监视一个人——宋雪瑶,我和组长你说过的。”
“有这回事。为什么要监视她?”
“她也在龙象街出现过,时间吻合得上。我觉得还是谨慎一些,就把他们派了出去。”
沈君舟点点头,“谨慎一些是对的……范戎也没什么事儿,让他跟着你吧。”
“谢谢组长。”
“听说你和赵宁安处得不错——”
这是要把赵宁安扔给他的节奏,苏林洋听出来了。他没有吭声,吭声就得倒霉——曾经的上司、一尊大神,谁使唤得动,上香膜拜还差不多。
沉默有些时候不一定是金,就比如现在。
沈君舟的声音响了起来,“再加上他吧,三个人够了。”
“组长——”苏林洋抗拒。
“就这么定了!”沈君舟语气很是坚决。
“组长——”
“我的话你没听见?”
“不是组长,我是说,我和他,我们谁听谁的?”
“你是组长,当然他听你的。”
……
接下来的安排已经和苏林洋无关,不过作为特别行动组里的一份子,他还是等到沈君舟把接下来的工作布置完;吃过晚饭,又和其他小组长一起看过几个监视点送来的照片,这才和其他人一道,离开了警察局总部。
监视点送来的那些照片里,没有人出现在他在四平街的记忆里。
回到和记旅社,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一进房间,躺在床上摇着蒲扇的范戎便对他说道:“先说一声,没给你留饭,要是没吃,伱就自己到厨房去碰碰运气。”
“吃过了。”
苏林洋说一声,来到自己睡的那张床前,边脱衣服边向范戎问道,“有没有什么人来找过我?”
范戎点头答道:“有。有两个人来找过你,一个叫赵统申,一个叫苗义,见你没在就走了,也没说什么事。”
天闷热难耐,给人一种连皮都想扒掉一层的感觉,苏林洋没有接话,忙着脱掉身上的衣服。
身上的衣服扒光,就剩一条裤衩,他在床沿坐了下来,拿起扔在床上的烟,取一支扔给了范戎,自己点上一支,这才说道:“给你说一下,从现在开始,你归我管了。”
范戎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你是说我俩搭伙?”
苏林洋没有出声,点头。
“谁的命令?”
“还能有谁,当然是姓沈的命令。”
范戎一声欢呼,“这太好了!——我给你说林洋,我现在就怕上面分个任务给我,要我带人负责完成,那就惨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怕动脑筋了。”
怕动脑筋是假,想混日子才是真。范戎的心思苏林洋再是清楚不过。
原来那个苏林洋和范戎虽是江苏老乡,不过在离开江苏以前,两人是互不认识的,两人是在准备前往陕西的途中,于河南郑县一个名字叫着“流亡青年抗日宣传队”里认识的。
两人加入这个宣传队的原因,是两个人都被窃贼窃走了钱包和行李,除了自己什么也没剩下,为混一口饭吃才加入到里面去的。
然后,这支宣传队就被整体打包送去了湖南临澧,成为了正准备开班的“中央警官学校特种警察人员训练班”里的一名学员。
当戴老板站在众学员面前介绍自己的时候,那个苏林洋这才明白过来,是军统河南站把他们送过来的,“流亡青年抗日宣传队”不过是军统河南站的一副马甲,目的是为军统多吸收些知识青年,壮大军统这支队伍的同时,也提高一下军统特务的整体素质。
那个苏林洋甚至在怀疑,偷走他行李和钱包的窃贼,就是军统河南站派出的特务干的,目的是逼他就范。
不止那个苏林洋有这个怀疑,范戎一样有这样的怀疑,两人曾经还为此在私底下交流过。不过因为没有证据,加之已经“卖身”军统,回不了头了,两人的交流最后以发一通牢骚结束。
“别忘了你是临澧班出来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总有你单干的那一天。”
苏林洋含蓄提醒。
范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管它的,先顾眼前,那一天等来了再说。”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敲响。
“谁啊?”范戎冲房门叫喊一声。
门外有人问道:“请问一下,苏组长回来没有?”
赵统申的声音。
苏林洋接话,“我在,门没关,进来吧。”
门推开,赵统申和苗义走了进来。
“坐。”苏林洋招呼一声。
门关上,两人各自捡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苏林洋给三个人做介绍,“范戎,我老乡、也是我最好的兄弟;他叫赵统申,他叫苗义,他们是本部行动处的——从现在开始,以后大家就在一口锅里舀饭吃了。”
“让你们监视的那个人,有什么发现没有?”介绍完,他向赵统申和苗义问道。
赵统申回答道:“没有什么发现,也没有要离开山城的迹象。”
“还住大同旅馆?”
“暂时还住那儿,不过已经在找房子了,去看了几家,定没定下来现在还不清楚。这是她去过那几家的地址。”
赵统申从身上取出一张写有地址的纸,递了过来。
接过递来的纸,瞟上一眼,苏林洋将这张纸收起来。
“组长,还要不要继续监视?”赵统申问道。
苏林洋正要点头,突然想起赵宁安这个烫手的山芋,便将要说的话收了回来,换成了——“继续监视,不过要换个人。范兄,跑一趟,去把咱们的赵大组长叫过来。”
“咱们的赵大组长…谁呀?”范戎问。
“咱们以前的上司,赵宁安组长。”
“他成你手下了?”范戎一脸惊讶。
苏林洋叹气,“什么叫我手下,那是咱哥,是咱们的兄长!”
“兄长——”
范戎一脸狞笑,“赵兄长,你也有落到我手掌心的一天……”
“快去!”苏林洋一声呵斥。
范戎动身离去。
赵宁安的事情赵统申已经知道了,虽然已经被免去了“渝特区”西南组组长一职,可再是落了毛的凤凰,对他而言也还是一只凤凰。
猜到自己可能在劫难逃,范戎刚走,赵统申便期期艾艾地问道:“组长,监视宋雪瑶,能不能还是我和苗老弟——我们俩去?”
“不能!就他了,你和他,你们负责监视宋雪瑶。”
“组长——”
“想不去也可以,我这个组长你来当。”
赵统申闭嘴。
苏林洋拿起床上的烟,给赵统申和一直没有吭过声的苗义各扔去了一支。
烟点燃,苏林洋和赵统申也都没有再说话,沉默地抽着手里的烟。
赵宁安也是特别行动组里的一员,就住在和记旅社里,一支烟还没有抽完,范戎便带着赵宁安推门而入。
苏林洋脸上展开笑容,起身,客气招呼,“赵哥,这儿坐。”
赵宁安的身上看不到颓废,一副宠辱不惊很是从容的架势,苏林洋的招呼声中,他走到苏林洋的床前,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苏林洋拿起放在床头的烟,取一支,向赵宁安递了过去,“赵哥,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