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院子打扫一遍,关上门之后,这便是一个自在的小天地。
灰砖蓝瓦,绿树成荫,纵然墙面有些斑驳,但自有一股清幽的雅趣。
杨良搬了张马扎坐在枣树下,用好用的水壶喝了一口井水,清凉的井水滚入腹中,似乎炎炎夏日的燥热,也褪去了三分。
杨良挥手打开系统面板,眼前出现一面光幕。
姓名:杨良
阳寿:17/67
职业:书生
副职:飞贼,高级猎人
职业天赋:不知死活
命运币:292枚
猎杀老虎之后,自己成功完成了猎人的晋级挑战。目前,自己已经不是初出茅庐带新手,而是一个独自猎杀猛虎的资深猎人。
自己有能力布置陷阱,长途追踪,观察入微,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痕迹线索。
杨良又打开任务栏,暂时没有刷新出新任务,只挂着科举一个任务。
该是去完成它了。
杨良回到房间,把那封来自李开的推荐信取出来,然后独自去了县衙。
恰好龙孝武今天有空,在杨良将这封写着李开大名的信取出来后,他如愿以偿地见到了龙孝武。
龙孝武歪在罗汉榻上,并没有穿官府,而是穿着一身素青色绸布长衫,若不是满脸的络腮胡子,倒是真有几分书卷气。
他拆开信封,将信瓤抖了抖,慢慢看过之后,本来松弛的一张脸渐渐紧绷起来。
啪!
他将信倒扣在茶几上,发出重重一声响。
“听说清水县出了位打虎英雄,原来就是你呐。”
杨良觉察到龙孝武话风不对,却不知哪里不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是哪里人?”
“民安县牛家村。”
“那我问你,你既然是咱们民安县的人,怎么跑到清水县打虎了?”龙孝武将脸一摆:“你既然跑到清水县打虎,就该在清水县参加恩科,又为何要跑回来。”
“这……”
龙孝武重重地冷哼一声,挥挥手已经下了逐客令:“我倦了,下去吧。”
杨良灰头土脸被赶了出去,心情已是格外郁闷。
他大概明白,自己是惹恼了龙孝武,却不知哪里出了岔子。
妈的,逼急了老子,老子上山做马匪去。
杨良恶狠狠地骂了一声,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去找牛本才打听打听。
亲不亲故乡人,甜不甜家乡水,见到牛本才之后,总是有几分情面。
在杨良走后,龙孝武又取出那封信,略翻了翻,心中愈发气恼。
隔壁的清水县捉到了一头猛虎,平定了虎患,等上报上去,必然是大功一件。
日后升官发财,平步青云,都可能由此开始。
这在渴望进步的龙孝武开来分外眼红,更令人生气的是,这所谓的打虎影响竟还是民安县本地人。
你说你一个民安县的,为什么要跑去清水县打虎。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嘛。
龙孝武怒气未消,视线停在杨良的名字上,忽然想起了什么。
“来人呐!”
县衙的师爷姓张,他被唤了过来。
“我记得有个何富贵的案子,他的状纸是谁写的?”龙孝武问道。
张师爷颇有些过目不忘的本事,略微沉吟片刻便道:“是一個叫杨良的人,字写得着实不错。最近还有几份牛家村附近的案子,状子也都是他写的。”
“原来是他。”
直到现在,龙孝武大概已经明白,之前自己是被算计了。
虽然自己并没有什么损失,然而这种被算计的感觉委实太过糟糕。
“可恼啊可恨。”
龙孝武将那封信直接撕扯成碎片丢了出去:“一个泥腿子,还想参加科举,做什么春秋大梦。”
……
杨良颇费了一些功夫,才见到牛本才,为此还专门买了两盒胭脂。
牛本才也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听清楚杨良的来意后,他恍然大悟道:“我听说龙大人今天在县衙大发雷霆,原来就是为了你啊。”
“我?”杨良吃了一惊:“我可什么都没有干。”
牛本才摇摇头,道:“这事的原委,我也不清楚,我只听说龙县令说了四个字,可恼可恨。”
“呃……”
杨良倒抽一口凉气,有这四个字,几乎可以说是判了自己死刑。
但他绞尽脑汁地想,也不知什么时候得罪过龙县令。
“大公子,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杨良也只好向牛本才求助。
“我没有办法。”
牛本才摊开双手,道:“这次朝廷加开恩科,也不是谁人都可以去的。要么有童生的身份,要么是有龙县令的推举信。
但你只是个一文不值的白丁,没有人认得你,龙县令又怎会把名额给你。”
“难道真没有办法了嘛?”杨良失望道。
“要么有权要么有名要么有钱要么有势。”牛本才道:“阿良,这四样东西,伱至少有一样吧。”
“我还以为只要有学问就够了。”
“哈!”
牛本才笑着摇摇头,看到杨良失望的模样,又好心劝道:“其实读书并非科举一条路,帮人写写信算算账也是蛮好的嘛,等我将家里的田产收拾过来,便请你给我做账房。
至于科举,非你我这种人可以奢望的。”
说罢,还在杨良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杨良在牛本才这里碰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回到自己独居的小院,刚刚搬家的好心情,此刻已经是荡然无存。
本来买了这里,是想着读书方便一些,结果科举之路走不通,难道要再搬回牛家村。
如此岂不是被人耻笑,自己搬家的时候,不说大张旗鼓,但也算得上是兴师动众。
要不要再去找李开想想办法?
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便被杨良掐灭了。
自己与他非亲非故,对方随手帮了自己一次,已经算是结下一道情分。若自己不知轻重,死缠烂打,肯定会被对方看清,连这点情分也没有了。
权、财、名、势!
牛本才说的这四样东西,自己是啥都没有呐。他说得有道理,自己一无所有,龙孝武为何要帮自己。
自己身份卑微,对方喜怒无常,随意一拨,便可改变自己的人生。
杨良心情郁郁,也想不出破局的法子。
真还不如上山当马匪过得爽利。
可真让他如此放弃,他还有几分不甘心。
一时愁绪不展,杨良索性将门关了,带上银子出门喝花酒去。
又来到上次挂着粉灯笼的宅邸,鸨母一见杨良便迎了过来。
“焦大爷,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谁是焦大爷?”杨良一头雾水。
鸨母也是满脸吃惊:“是我认错了嘛,上次自你走后,阿珠可一直惦记着你。”
“哦哦。”
杨良恍然大悟,上次自己谎报姓名,连自己也忘了。
“忙,最近忒忙,忙起来便什么都忘了。”
“焦大爷也是贵人多忘事,今天是楼上坐还是楼下坐。”
“楼上与我找个雅间,阿珠忙着么?”
“不巧,阿珠今天身子不舒服,已经睡下了。最近楼里来了几位新姑娘,我为焦大爷找个清倌人,好好伺候你喝酒。”
杨良心里明白,大概是阿珠有别的客人,都是来鬼混的,倒也不必看不起别个。
他也没有强求,迈步上了楼,步入了香字号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软榻,榻上还有一张茶几,不多时,龟公送来几样酒水小菜。
杨良尝了尝,酒也一般,菜也一般,果然,到这种地方就没有是奔着喝酒吃菜来的。
不多时,门吱呀呀开了,一个黄衫女子抱着琵琶走进来。
她微微道了声万福,道:“奴家红鱼,伺候公子。”
“我可不是什么公子。”
杨良大手一摆:“都会什么曲?”
这女子道:“有花香弄,十步摇,春闺梦刚学不久,还不太会。”
“就弹你不会的。“”杨良伸出手指道。
“呃……”
红鱼沉默一阵,坐下后将琵琶搁在膝上,缓缓拨弄丝弦。
这春闺梦讲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与情郎约好在闺房中私会。
她从一更天开始唱起,如何如何准备如何如何拾掇,怎样支开丫鬟,心中怎样期盼……一直唱到五更天。
唱词缠绵暧昧,在这青楼之中非常受欢迎。
不过,红鱼大概真的刚学不久,明显有些生疏,旋律时不时断掉。
杨良一动不动看着她,她愈发紧张,十根手指都快僵了,脸已经烧成了火烧云。
“公子,不要看了。”
“今年多大年纪?”
“十六岁。”
“好年纪啊。”杨良道:“怎么到了此地?”
“被舅舅卖了。”
杨良知道,她口中的舅舅,大概也是个人牙子。专门拐卖女童,养到十三四岁,再卖给青楼这种地方。
造孽啊!
看她这般模样,也是个可怜之人,杨良又想到自己,难道自己就不可怜嘛。
“唉,你我同病相怜,都是四无之人呐。”
“公子,什么叫四无?”
“便是无权无势无财无名,如此四无。”杨良掰着手指头道。
“嗯?那奴婢是六无之人,比公子还多了两无。”
“什么叫六无之人?”杨良好奇道。
“无父无母。”
“好好好。”杨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我都是六无之人,喝酒喝酒。”
这红鱼大概是不会喝酒,或者是装的,一杯酒便呛得脸红。
杨良抿了一口,忍不住叹道:“酒一般,菜也一般,关键是曲也不好听,这钱真是白花了。”
红鱼脸上一红,道:“我还会几个别的小曲,弹给公子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