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今大明帝国为了维护其在四境的统治和征伐在真实的治理上偶有瑕疵,无法像她曾经向人民许诺的那样完美无瑕。
但这绝不是各地官员们敢凭借此对朝廷阳奉阴违,勾结地方豪强的理由。
是朝廷花钱养了你,从无数渴望功名的读书人中通过考核学问和道德将你选拔出来。
给你权利,是为了让你保护我们四境之内,京城的中央朝廷无法直接控制的土地上的大明百姓。
而你们却和地方豪强相互勾结,草菅人命,视圣贤之训诫如无物,将君父和满朝文武的期许踩进了泥中。
还敢口出狂言,公然和地方宗族豪强站在一处。
如此狼心狗肺,无父无君,品德败坏之人,怎么能以读书人自居。
人们当然知道这个世界真实的官僚和理想中的官僚的差别。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贪赃枉法之事年年都有,朝廷屡禁不止。
但能因为贪官太多就放弃向各地派出御史清查各地冤案,将贪官污吏绳之以法吗?
当然不行!哪怕是下一秒就要亡国了!一点税都收不上来,国家就指望着这些贪官污吏出钱继续维持国家机器的运行。
朝廷依然不会改变自己对官僚的要求,改变这个国家的建立的初衷和方向。
“上差何必如此不通人情!这是李家自己族内祭祀,本官也不过是恰好被邀请到此观礼。”
一概不知?
朱厚熜瞅着这帮县中文武,如此轻车熟路,想必是百年内年年都是如此,已然成了一套不成文的官府和地方豪强之间的分赃体系。
以至于朝廷刚降下来的县令只需要很短时间便能被他们脱下水去,成为得利之人。
不愿下水的或是被赶走,或是干脆找個机会让其殉职,让县丞先补上空缺,等待新任县长上任再继续拉拢。
这个世界妖邪遍地,流贼四起,出什么事情都不意外。
“青州卫指挥何在?”
朱厚熜拿出了一块金牌,展示众人。
其上如朕亲临四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赵文和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朱厚熜手上的金牌,当即脸色大变。
跪倒在地听从圣训。
“指挥前几日听朝廷之命去沿海巡防,昨日夜间才归,并不在此。”
有兵将在人群中回答。
朱厚熜看了他一眼,是个二十余岁的青年,面色白皙,但手掌几层厚厚的老茧。
不是平民出身,但家境恐怕不是太多宽裕。
朱厚熜从怀中拿出锦衣卫的令牌和兵部兵符扔给此人。
“立刻命其带卫所官兵前来候旨,速去。”
那人领命,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脱身的好机会,立刻上马飞奔而去。
朱厚熜转头,扫视众人,沉声说道。
“我奉皇命巡视山东,青州县令赵文和违背圣命,藐视朝廷诏令,现将其罢免——”
听到朱厚熜的话,赵文和面如土色,而其身旁的县丞脸上却不可自抑的露出狂喜之色。
县官一被罢免,通常县堂大印便交到县丞手中。
而县丞作为县衙百吏之首,相比于直接受朝廷空降的县令,更是青城县自己人。
但朱厚熜下一句话,却让刚刚如升天堂的他下一秒坠入了深渊。
“青城县县令以下六堂官吏,全部退印归家,等待朝廷传唤,县城行政暂由青州卫接手。”
“荒唐!荒唐!”
随着赵文和愤怒的声音,身后的县衙百僚同样是气势汹汹。
“我大明建国百余年,从未听说过有一次罢免一个县官员官吏的荒唐事!”
随着赵文和的质问,身后百僚同时附和道。
“这不符合朝廷规章,恕我等绝不接受。”
“一个钦天监的官吏,就算有皇命,也是除魔降妖一类,怎么能管我们州府的事情!”
“对,给州府上奏疏,跟他干到底!”
俗话说流水的县令。
任期一般不过三五年,这些县衙里面各衙门口班房,管着诸多小吏的头子捕头兵长们却是世代世袭。
在朝廷也无编制,也无粮饷。
但人家根本就不稀罕朝廷发的那点钱粮。
他们皆是出身地方豪门,只不过考不过科举,在吏部无名,方才辗转为吏,是当地世家大族们在官府中的代言人。
他们才是这个地方真正的实力派。
俗语讲抢龙不压地头蛇,地头蛇不仅在乡野,更在官府。
“那好——”
看着面前舆情纷纷,面前那道人竟然笑了起来。
“确实,我大明朝没有一次罢免一县文武的旧事,但却有全县官吏上下全部论死腰斩弃市的先例!”
“既然尔等如此直言,那倒也省事!”
……
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刀枪,县令等一众官员文吏只能乖乖含泪走进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县衙大牢中。
永乐十八年,太宗朱棣闻山东白莲妖人唐赛儿聚众作乱,沿途官府不能抵挡,望风而逃,大怒。
于是以“纵贼为乱不言”之名,下令“凡贼过郡县官吏皆斩”。
一时间山东人头滚滚。
官场人心震动,再不敢弃城而逃。
唐赛儿之乱的势头方才被止住。
“他们几个先别去地牢,我有话要问他——”
看着面前的李氏族人,包括李长歌在内李氏族长族人皆在。
待会要由这青州卫指挥使高祥带回县衙挨个审问。
有罪定罪,无罪释放。
毕竟这祭祀之事,李氏宗族有些人是祭祀,而有些人则是备用的祭品,不能混为一谈。
令人惊奇的是,这种祭祀之类本该由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主持。
可在场的李氏宗族中,年龄最大的便是李家家主和李礼文二兄弟,年岁不过四十。
“你们祭祀的鲤鱼精的本体在哪?”
看着面前老实了不少的李礼文,朱厚熜环顾四周,心中了然,问道。
面前李礼文低着头,高祥见上使问话而不答,立刻举棍抽来。
“上使问话!为何不答!”
谁料想梢棍抽到李礼文的背上,竟传出了金铁之声。
扒开其背后衣物,方见其身上已然是大片大片血红色的鱼鳞。
“叔父!这是怎么回事?”
李长歌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这位叔父虽然平时脾气暴了些,但族内处事还算公正,却不知道他竟还修炼这等邪法。
但朱厚熜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背后汗毛直立。
朱厚熜看了看河中那些烧焦的红鲤,又看了看眼前的李氏众人,像是确认了什么。
“传令,把在场李氏族人上衣全部扒去,封锁青城,看还有多少妖祟邪党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