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面而来的腥臭,潮湿让老人感到异常的不适。
他握紧了手中的短剑。
面前的东西上半身如狼,下半身则似人。
有些地方明显是从其他生物上取下,浑身用某种类似于针线一样的物体改造而成。
缝合之处如果不是那些黑色的线条太过显眼,人们第一时间看见那由无数肢体拼接而成的东西,多数都只会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而忽略了此物的扭曲诡谲。
那种隐约中浑然天成的气质,是一切人造之物所绝对不可能拥有的。
唯有那些真正的造物主方能创造出这样精巧的生物。
哪怕眼前生物的肢体全部来自于不同的生命,它却也依然散发着某种近乎于“这很合理”的气息。
刘言逃出了家去,身后的房间中传来重物坠落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咀嚼尸体的骇人的嚼碎骨头的吱吱声。
他竭尽全力的带着家人,躲开头顶那宛如巨帽一般的生命朝下方的街道投下来的幽蓝的光束。
周边的人家听见了外面的响动,但看着天空中那个巨大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恐怖巨物,却无一人敢于出门搭救。
相对于有实体的如狼的怪物,头顶这个圆盘状的东西才是最大的威胁所在。
它的蓝光所摄,哪怕是那些有玄功鬼神护体的道长僧侣,都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和之前两個月前南直隶派出的数百官兵一起被掳走,直到如今都生死不知。
那道蓝光似乎发现了几人投了过来,但身侧土墙的阴影却容不下所有人。
而身后有如狼的怪物冲出,封锁了退路。
难道今日全家都要死在这里了吗?
刘言看着面前啜泣的妻儿,绝望的想到。
“这里——”
身后那古怪狼人咆哮着,其后一道剑光在月色之下转瞬杀来。
那是一名身着锦衣卫百户长袍的年轻将官,此时正与这疑似狼妖的生命搏斗在一起。
他朝着刘言等人喊道。
面前饿狼利爪凶猛,他一个箭步躬身避开,提剑便朝着面前的饿狼的腹部斩去。
但转瞬间,李长寿便感觉不对。
那并非是刀剑入肉该有的触觉。
而更像是某种坚硬到了极点的的昆虫甲壳。
怪物吃痛之下,倒退几步,从腹部流出腥臭的污水。
见那一行被追赶的百姓趁着狼妖被拖住之机遁入巷口,李长寿方才松了一口气。
身后王小虎也拉开了令箭,天空中传来一声鸣响,紧接着便是七彩之光萦绕。
想必府衙里的那些来自京城的高人们闻讯后很快就赶到。
不过,为什么,明明这巨大的帽妖如此显眼,就算观星台有所疏忽,钟楼值守的官员也该敲响警钟示警了才是?
听着周围寂静的黑夜,李长寿隐约有些不安的想到,他用袖口擦拭着剑上的污血,紧盯着面前这个诡异,宛如无数物种各取下一部分拼接而成的怪物。
但越看,那种异样感便在他心头萦绕,愈来愈重。
“你到底——”
“李大哥,快走——”
李长寿看见那近似于人的躯干上那一道熟悉的伤疤,还没等他反应,眼前的如狼之物的眼中便闪过一道狡诈狠毒的光芒。
不远处,传来王小虎的惊呼。
那个东西,天空中的那个帽状的巨物,此时收起了它所有的光芒,静静的悬浮在李长寿的头上。
等到李长寿抬头,一道巨大的蓝色光芒瞬间笼罩了街道上的众人,如同罗网。
所有人顿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地的铁器,首饰等金属品。
它在天空中闪烁了几下,心满意足般的重新升上天空,几个呼吸之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等到南直隶的钦天监赶来时,看见的除了那些污秽污血外,只剩下李长寿祖传的秋水剑证明着此地又有官兵百姓被那帽妖掳走。
负责镇守此地的太和观馆主张法维脸色难看的看着眼前的这一片狼藉。
听着四周院落百姓窃窃私语,有人趁乱将刘氏夫妇幼子抱回家去,避免了被那帽妖掳走。
万一刘氏此次回不来,也算是能给他们一家留下些骨血。
张法维的脸色才稍稍的平静了一些。
他看着身旁主管帽妖此事的刑案官员脸上竟无半点羞愧之意,脸上表情再次愤怒了起来。
“那帽妖如此猖獗,城内光芒如此之盛,为何观星台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最后发出消息的却是几个巡查的锦衣卫?赵按察使该如何解释!”
“这——”
那官员神色莫名,表情依旧平静。
想要说些什么,但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般,却迟迟不能回话。
张法维见此更气,知道这金陵山高皇帝远,加上经济繁荣,欺上瞒下吃朝廷之税银已成风气。
“观主!这似乎是那狼妖的血迹!”
有道士发现了地上的那些污秽的血污,抬头略带惊喜的说道。
那怪物行事一向狡诈,有意避开城中的能人异士,专挑寻常百姓下手。
面对那怪物,寻常百姓哪里有反抗之力,官府救援不及,而今面前的这滩血迹倒是第一次见。
“将宫里送来的那几条灵犬牵来。”
张法维闻言大喜,立刻便有几条发色纯白,身材纤细的长犬牵来,待其嗅过之后,便朝着北方狂吠了起来。
“跟我走——我倒要看看这帽妖号称所谓白日无踪,究竟是隐藏在了何处!”
张法维冷笑着一震道袍,再不看那神色莫名的官员一眼。
拱手后,竟直接转头就要带众弟子离开。
“我南京守备有快马!又有精锐骑士!可助道长们追赶!”
旁边,南京守备郭轩理听闻前任南京守备在家中被狼妖啃食殆尽的消息,神色悲切,见张法维等人要走,上前抱拳说道。
“多谢——”
张法维道谢后,见那赵按察使依然默不作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狼妖血迹,不知在想些什么,再度冷笑讥讽道。
“尔等玩忽职守,等三日后天子临架金陵,还是先想想该如何向天子解释今日所为吧!”
“这个不由道长烦心!”
听见皇帝即将在南京接见南京百官的消息,这赵按察使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一抹较为明显的情感波动。
但却并不是张法维意料之中的对自己前途的惊惧,相反,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