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在这里做生意就是这样的。”
扮作账房的鲛人祭祀安慰道,但看着面前还是气不过的同伴,只能放下烟枪,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外面稀疏的人流,说道。
“想开点,我们也就上岸几天,多趁机享受享受人间的繁华,忍一忍也就过去了,那些时代居住在此,真的靠着经营打杂吃饭的人类才是惨呢?连跑都没地方跑喽!”
“唉,真不知道人类是如何在忍受这些肉食者的盘剥同时创造出如此辉煌的文明的——”
鲛人祭祀叹息着,它算了算时间,已经是申时了,它拿起了门栓,准备提前歇业,然后带着鲛人们去孝陵等待的采石那边传来消息,便立刻开启祭祀仪式。
至于为什么要去孝陵,实际很简单,天下还能维持的龙脉节点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主之物。
固然明廷建国之初建立的龙脉已经碎裂到完全无法修复的程度。
但龙脉崩裂后的各处节点却依然在一刻不停的汲取着万民脂膏,汇聚着日月精华,并源源不断的汇入大江涌向南京。
各地大部分藏有龙脉的名山大川不是被世家大族占据,便是落入了邪祟妖魔的手中,以此来截留这些宝贵的天地灵机。
而作为整套龙脉体系的终点。
每日随着长江涌入金陵城下又迅速消失不见,像是被某种东西吞噬的巨量日月精华让周边的这些海族妖魔无一不是心惊胆战。
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大家明知道北方朝廷已经衰落日久,但除了和大明有死仇的元庭外并未有其它势力公然与明廷叫板的原因。
在大家都还没有搞懂孝陵的中究竟埋葬着什么东西之前,没有人敢轻易开启战端。
就鲛人们推算,天地灵机顺着各地龙脉汇入长江向东涌向出海口,供养了无数海族大君的日月精华恐怕还不到汇入南京城下的十分之一多,但这也不禁让很多异族心生疑惑。
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需要如此庞大的能量供养。
如果不是朱棣攻破南京,掳掠百官向北而去,烧毁紫禁城,逼死建文帝孝陵都丝毫没有动静传来。
之前的百年历史已经证明了孝陵中埋葬的太祖皇帝确实已经死透了,而不是像北方长陵里里的太宗皇帝偶尔还会诈尸显灵。
它们甚至会怀疑洪武三十一年明太祖根本没有龙驭上宾,而是用了某种秘法假死在孝陵之中,积蓄着力量,并等待着在某個特定的时间醒来,清算一切。
虽然只是个玩笑,但南京城下明太祖究竟留下了什么,还是让周围的异族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在明廷行凶时有所顾忌的。
“这么早就关门——有你们这样做生意的吗?”
不远处有捕快见此说道。
鲛人祭祀正要把正门关门落锁,门口一前一后走来了一老一少两人,其后还跟着几个身穿官服的差役。
走在前面的胡须花白的老头虎背熊腰,神采奕奕。
后面的中年男人则永远是半眯着眼睛,像是没睡醒一般,腰里挂着腰刀和令牌,一看便是公门中人。
“……”
鲛人掌柜的看着眼前明显来头不小的两人,它知道,麻烦来了。
“这两位大爷,着实不巧,小人今日家中恰好有事,关门早了点的,您看您要不要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鲛人掌柜陪着笑,在仪式还没开始之前并不想惹出什么事端,给大君们的计划增添困难。
但可惜,面前的几人显然来者不善。
“俗话说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么早的就关门……怕不是的有什么亏心事害怕别人知晓,掩人耳目?”
为首的两人没有说话,其身后的南京快板班头王五率先发言,原本鲛人祭祀还没有在意,只想着快些将这人打发走了便是。
但面前的差役的如此咄咄逼人,他不免认真上下打量了一番。
等看清了这差役的相貌,鲛人祭祀心中顿时一股无名火起。
好好好!上次就是你小子从我这里勒索了银子外加把我新买的烟草吃食全都打包带走了是吧!
看见此人,鲛人祭祀眼眸中狠色一闪,顿时改变了主意。
想到那些被自己辛苦贪污下来的经费却被几个凡人勒索走,反正今天过后自己就不在金陵,倒不如杀几个仇人抒发一下自己心中的怨气。
“这位官爷说的甚是……小人这就好好招待几位,店内的物品随便拿随便用,就当做我冲撞各位的赔罪了。”
那名为王五的小吏不知为何打了个寒颤,环顾四周却只看见脚步匆匆不想惹麻烦的小民,和眼前低眉顺目的商店老板,顿时将心中的疑惑抛在了脑后。
看着面前两位上司特意吩咐好好招待的上差,他忽然又有了底气,立刻上前一脚的踹开了房门,随后弯腰赔笑向着身后的彭泽王佐两人说道。
“大人且快来,看上什么尽管取用便是——”
彭泽神色如常,毕竟被迫主动辞官后在南京调养
了多年,对于民间的真实状况还是基本了解的。
但是王佐作为王府护卫,随朱厚熜入京后又火速被选入锦衣卫,常年跟在朱厚熜身旁征战,虽然各种妖魔邪祟见了不少,但眼前的这种事情确实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
此时不免有些惊讶。
这些本该和囚犯刑徒一个等级,被官府招来服役的差役,竟然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欺凌一个帝国户部在编的百姓。
虽然王佐知道对方是鲛人,但这些凡人差吏显然不知。
而且此人能在寸土寸金的金陵开上一处小店铺,显然身价已经超越了这个国家绝大多数百姓。
士农工商等级制度在军事氛围浓郁的北方或许还能维持,但在南方早就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而沦为了空谈。
而如今,在金陵,就连这些小有资产的商人都会遭到朝廷一介小吏的如此盘剥,大明境内普通的百姓,农民,匠户甚至流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在这些刑徒面前将会受到怎样的轻视折辱,王佐真是想都不敢想。
可惜朝廷治理天下,往往重官员而轻视吏员。
也不知道天子进了南京,看到这其间种种乱象,会作何反应。
想着,随着身后店门被重重的关上的声音传来,王佐将手扶在来了身侧的刀柄上。
这些鲛人探子,终于忍不住要动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