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完这四十年前锦衣卫留下的信息,彼此对视了一眼。
显然其中的信息量有点大。
而且说不定还会牵扯到如今朝中某些德高望重,大权在握的老人。
毕竟,成化朝廷,说早不早,毕竟到现在已经是四代天子了。
说长也不长,从成化十八年到现在也不过四十年的时间。
某些成化年间的年轻人如今可是德高望重,大权在握。
显然,对面锦衣卫也知道自己大概率这次是不能活着回去了。
信上能说的不能说的全说的。
而看着其中隐约间透露着的京城中朝堂各方势力,京城,金陵,万贵妃,太后,宪宗皇帝等等势力围绕太子之位的明争暗斗。
锦衣卫说了这么多,未尝没有暗示是朝中有人下令金陵官府按兵不动,坐视这些直属天子的锦衣卫和传奉官在万佛寺被邪祟全部消灭的意味在其中。
“这件事情你们家——?”
俞大猷一脸惊悚的盯着旁边的徐佑邦。
甚至下意识的跳开。
徐佑邦见状无语望天。
大哥,你看我现在都跟你混成同僚了,你真觉得这种事我家会有参与?
不过看着俞大猷一脸“那可不一定”的表情。
徐佑邦也只能解释道。
“自从土木堡之变,英国公张辅战死,勋贵群龙无首之后,我们徐家除了大明重大的祭祀礼仪会出席之外,一般是不参与朝事的。”
简单来说,你们文臣武将皇帝外戚各方势力在朝廷里面可劲的斗吧,我们徐家就不瞎掺和了。
军国大事,他们倒是也想参与,但奈何文官们根本不会让你一个勋贵来跟他们一起分享好不容易重新集中到内阁和六部的权力。
徐家也只能苦中作乐,好好搞内事,避免自己像开国的那些个国公因为压根没有子嗣继承爵位,而被除爵的尴尬事发生在自己家。
说起来,自己的二弟他们,听说之前和李长寿他们受天子召见,被朝廷封了游击将军,如今应该已经快到海盐了吧。
徐佑邦知道前两年海盐疑似被倭人屠城之事迟迟没有侦破,御史刘清源今年再度上书要求朝廷彻查,看到奏疏后天子对此很是重视。
如果不是东征鲛人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能早就命钦天监会同三法司官员前往海盐查案了。
其实想想也好理解。
海盐城之事闹得最凶的时候恰好是天子还在兴献王府,等待朝廷下诏让其继承爵位的时候。
作为一個上一代王爷病死,结果自己连着两年都没有接到朝廷册封的诏书,又赶上了了宁王作乱,眼见王府上下惴惴不安,人心各异的王府世子。
海盐城被屠的消息对于安陆而言无疑如同晴天霹雳,那时的南方到处都是倭人和白莲教的匪人。
想必当时海盐城的消息给如今的天子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关于天子的力量从何而来,朝野私下来都有所讨论,但基本上通过过往从兴献王左长史解昌杰送往京城的消息来看。
至少在迎驾之前的两个月,当今天子是没有表现出太强的实力的。
至于现在其一身实力从何而来。
官方的解释是太祖显灵,当今陛下天子聪慧一朝顿悟——
不过这个解释太过于牵强。
天下信的几乎没有。
你还不如说太宗皇帝诈尸然后见朱厚熜骨骼清奇直接将毕生功力传授与他——
至少话本都是这么演的,人们的接受度可能更高一些。
但你要说太祖皇帝在孝陵里面还没有凉透——
当今文武百官有一个算一个,半夜都要从梦中惊醒摸着自己光秃秃脑袋感觉脖颈凉飕飕的。
但愿永忠他们能在被重建的海盐城中发掘之前的真相。
看看到底真的是倭人作乱,还是另有原因。
徐佑邦将这块写满了锦衣卫遗言的红布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处贴身保管。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打开了那张古朴,因为时间太过于久远而显得有些泛黄的白绢。
眼前出现的是一副地图。
隐没于深海之国——
凭借着早先在家中闲得没事对于这些先秦文字的研究,徐佑邦勉强解读出了这地图旁边的那一行注解中一些词汇的意思。
这个字——是徐吗?
徐佑邦看着眼前繁杂而古老的文字,暗自皱眉,想道。
而一旁的俞大猷看着满卷写满了完全不认识的文字的天书瞪大了眼睛,可看了半天还是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反而感觉眼睛瞪得有些酸涩。
若无其事的扭头眨了眨眼睛,掩饰心中的尴尬,问道。
“看出什么的了吗?”
徐佑邦摇了摇头。
“这东西应该不是原本——像是被后来抄录上去的。”
“怎么说。”
“这些文字非商非周,恐怕是上古贤人所用,甚至有可能追溯到三代。”
徐佑邦凭借多年收集各代文玩的经验,看着其中一段连蒙带猜,猜测可能是称赞其祖先追溯大禹治水功绩的文字,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测。
“这么远——”
俞大猷惊叹,不过看着旁边的徐佑邦一脸愁容,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还是补充道。
“没必要苦恼,这种东西还是给翰林院和钦天监的那帮大儒们头疼去吧,不过三代啊……想必他们见了这东西,应该会很兴奋吧——”
俞大猷说道。
耸了耸肩,三代之治在历代儒家先师的口中被塑造的神乎其神,在圣人们口中当时的人们的道德水平之高令人直呼天下大同不是梦。
对于眼前这有可能是所有儒生做梦都想回到的三代之治时期留下来的物品。俞大猷觉得翰林院那帮编书的老头见了这东西应该会挺高兴的。
……
翰林院的人到底高不高兴朱厚熜不知道。
但是他面前这个正逐渐睁开双眼,从长眠中被突然吵醒的巨佛脸上的表情似乎并不是那么友好。
这次大的似乎真的来了——
感受到眼前那股丝毫不逊色于朱厚熜之前在京城南郊之下,直面火德天命所感受到的致命的压迫感。
朱厚熜此时也罕见的有些紧张。
多久……自己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情绪了。
面前的巨大佛像缓缓睁开了眼睛。
从它的周身散发出一圈蔚蓝色的如水一般的波纹,不断的向着四周蔓延。
大地被盖上了一个蔚蓝色的水罩,朱厚熜左肩上缩小到如一般鹰隼大小的玄凤感受到了那股几乎同火德星君相差无二的气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刚想扭头劝朱厚熜逃跑,但看见朱厚熜脸上同样凝重无比的表情,知道朱厚熜也看出了情况不对。
而且,现在想跑,看上去已经有点晚了。
看着周围那一层蔚蓝色的水罩,玄鸟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它抬头望月,原本与月亮上族群还算清晰联系被瞬间中断,这下子连传送回月球都办不到了。
圆通和尚和唐彩儿倒是并没有丝毫恐慌的情绪。
实力低微,她们甚至无法觉察出那些水幕之中隐藏危险,甚至当唐彩儿好奇的伸手触碰那水幕之时,眼前幽蓝色的光层直接裂开的一个大口,将她吞没,然后像是吐垃圾一样直接吐了出去。
而圆通和尚也没有幸免,虽然他并不认为这个自家祖师供奉千年的佛像会伤害自己,但显然对方并没有因为圆通是万佛寺的徒子徒孙而手下留情。
蓝光一闪将他直接抛飞了出去,重重砸在水幕外的地上,杂碎了数块历史悠久的南朝青砖。
如今场中只剩下了朱厚熜和神鸟。
朱厚熜看见罩子外唐彩儿身旁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某位被明军一路从西南追到大同,又被追到山东的白莲教圣女。
此时她满怀惊惧的看了一眼那个突然苏醒的可怖存在。
按理说它还应该继续沉睡百年。
但现在,显然有什么东西的到来刺激到了它。
她拉起唐彩儿,二话不说直接掉头就跑。
尽管如今的情况显然证明了白莲教数十年的谋划今夜全都功亏一篑,但她的心中非但没有自责,反而充满了成功逃生的欣喜。
幸好自己藏的好,没有像某人一样傻不拉几的直接跳出来。
想起西南大同的血泪遭遇,白莲教圣女一边竭力让神行术走的更快些,一边自我安慰道。
也算是因祸得福,不是吗。
只不过,不知道海中的那位存在,如果知道鲛人和白莲教的谋划全部都在明廷面前失败了,会是什么表情。
一想到这里,白莲教圣女不由得心中惴惴。